其實在案卷裡還有一個目擊者可以出庭作證——但是這時他突然明白了赤井秀一的暗示,頓時有點無語:“是。”
赤井秀一看起來心情不錯:“那我可就要振作起來,為你而戰了。”
他從夾克内袋裡抽出另一張紙,語氣也變得正式了不少:“律師說得不錯,現場照片的門口确實是沒有血迹的,但那是因為沾有血迹的地毯被搬走了。”
……
………………
怎麼回事原來你還真的準備開擺啊。
“讓我再詳細說明一下吧。”赤井秀一把那張紙塞回口袋,坦然地直視着臉色又黑一層的律師先生,“我到達A先生的卧室門口時,發現緊閉的門縫下面滲出了一大灘血。這扇門是向外開的,鎖着。我叫了管家,他拿來了備用鑰匙,但門開不了——被地毯堵住了。”
他停下來,望向林庭語。
林庭語過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堵住了?”
“是的,而且這裡寫着要停下來等檢事先生問話。”赤井秀一朝他飄來一個新的煙圈。
倒也不必執行得這麼嚴格。
林庭語手頭的資料裡,并沒有這種細節豐富的台詞本。他隻能臨場發揮:“所以你們為了打開門,把地毯搬走了嗎?
“是的,檢事先生。”赤井秀一用某種裝得毫不走心的恭順語氣回答,“幸好走廊的地毯是切塊拼合的,一塊大概隻有3米寬吧,拿起來還算輕松。所以我把門口的那塊地毯拿起來疊放到了一旁,這才把門打開了。”
他又停頓了一下,但這次沒有等誰質疑,而是繼續陳述了下去。大概同樣的把戲隻能玩兩次吧。
“我們打開門的時候,看到A先生倒在房間中央的地闆上,胸口插着一把刀,血迹一直拖到門口。管家先生沖了進去,我沒進房間,就站在門口報警了,over。”
林庭語越聽越不對:“……你說管家這時沖了進去?”
赤井秀一點點頭:“沒錯。”
林庭語默默地翻開案卷:“照你的說法,管家是在你之後來到這個房間的,而且也沒有什麼密室殺人之類的說明……所以為什麼他是兇手?”
赤井秀一坦然地說:“很簡單,因為那個時候A先生還活着。”
衆人:“?”
“我隻說了A先生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吧?”赤井秀一的語氣極為肯定,“當時的出血量雖然看着吓人,但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并不大。A先生胸口仍然有起伏,也還保留着微弱的意識。”
他如此評價道:“隻要把胸口的刀小心保持位置,做好止血,及時呼喚醫療救援,A先生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并不小。說明殺他的人真的很業餘。”
林庭語:“……”
不要在這種時候突然展示你作為資深FBI和資深殺手的職業素質。
“業餘到當着我的面把刀拔出來扔到一旁,然後頂着一臉血抱住A先生哭,直到警察來把他帶走。”
……
………………
法庭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林庭語終于輕聲開口:“所以你指認他是兇手,是因為——”
“因為他事實造成了A先生的死亡,不是嗎?管家先生也認可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管家這種行為往大了說是過失殺人,往小了說,也隻是個救護不當——甚至可以自辯是缺乏急救知識,一時驚慌錯手。至于所謂的“認可”,大概隻是得知自己拔刀行為反而害死了主人的悲痛呐喊吧。
總之完全不能當做這次案件的主犯看待了呢。
閉麥很久的辯護律師安室透終于忍無可忍:“你這家夥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啊?剛剛還說着要為林先生而戰——這不就是在推翻管家是真兇的結論嗎?”
赤井秀一聳聳肩:“雖然我沒有發過誓的印象,但是既然站在證人席,對自己說的話負責是基本常識吧?”
“控方證人咬死被告不放才是基本常識吧!快下令把這個不專業的證人拖走吧法官閣下!”
眼看場面瀕臨失控,法官閣下也不得不出手制止——蘇格蘭一臉無奈地再次敲擊法槌:“請肅靜!……所以檢方還有什麼需要詢問證人嗎?”
林庭語:“……”
他隻想直接離開這裡。
但是按照前幾次的經驗,在這場法庭辯論結束,真兇浮出水面前,這種美好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
隻是他手頭的其他資料,也沒有辦法支撐他做什麼強有力的指控。赤井秀一剛剛的證詞已經撕開了控方觀點的破綻,現在要緊急修補也來不及。
總不能真的轉而指控赤井秀一是統計概率高達90%的真兇吧。
資料夾旁邊插着一支寶珠筆。林庭語思考着對策,順手拔出了那支筆,夾在指間轉了起來。
法庭辯論環節本來就風雲變幻,隊友突然反水這種事也是在所難免——等等。
他快速翻開資料,視線投注到兇器的說明頁。
“尊敬的法官閣下,我有疑問。”
得到蘇格蘭的颔首同意後,林庭語轉向赤井秀一:“你剛才說了管家把刀拔出來就扔掉,在這之後他也沒有再把刀撿起來,對吧?”
赤井秀一對他飄了個新的煙圈:“是。”
林庭語追問道:“那麼在拔刀過程中,他是否有過松開刀柄,換個方向,或者其他較大幅度調整握刀姿勢的動作?”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沒有,他反手握刀,很輕松地一下就拔出來了。”
他比劃了一下動作。
“我沒有問題了,法官閣下。”林庭語抽出兇器說明頁,也舉起來随意揮了揮,“作為兇器的水果刀上,隻檢查出了管家一個人的指紋,并且指紋的方向既有正手抓握,也有反手抓握。剛剛證人所述的拔刀行為,就是反手。”
他将那張說明頁放回資料夾。寶珠筆在他指間輕快地翩飛着。
“那麼,我是否可以認為,正手抓握的指紋,是管家先前持刀襲擊A先生時留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