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帶輪椅的話……應該也沒有影響吧?
蘇格蘭思忖了一下。他可以把車直接開到東大校園裡去,然後聯系一個現場支援,希望他讀書時認識的那個管理員還在崗,可以借他一輛公用輪椅。
當然這種輪椅的質量肯定沒有杜淩酒平日裡用的好,但是——總之希望杜淩酒不要因為被薄待了而生氣吧。
他實在沒有别的選擇了,隻能匆忙出門。
“你不會要讓我在這種地方換衣服?”
杜淩酒透過車窗向外望去。
已經接近早課時間了,東大校園裡也熱鬧起來。這片校區相對偏僻,但學生和遊客還是不在少數。而且正因為偏僻,所以使用汽車作為代步工具的人特别多,就他們停車的這一小段時間内,已經有至少五輛車經過了。
雖然琴酒選擇的停車地點藏在樹蔭下,車窗玻璃也全部貼上了防窺膜,但是這麼一輛外形突出的保時捷老爺車出現在東都街頭本來就很引人注目,即使躲藏在路邊停車帶裡也無濟于事。
随着人流密度增長,已經開始有遊客朝這邊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掏出了手機開始擺姿勢,顯然正在用跑車做背景自拍。
琴酒也看到了那些人。他冷笑一聲,伸手要推開車門:“我去抽根煙。”
“克制一點。”杜淩酒說,“我身上已經有個貝爾摩得的頭條了,暫時還不想立刻又作為同夥出現在你的頭條上。”
那當然也不是琴酒想要的。一個殺手出現在報紙頭條——那恐怕隻有通緝令了。
不過杜淩酒這個“同夥”的形容讓他感到了一絲愉悅,被路人擅自拍攝的火氣也稍微消減了一點。
于是琴酒又坐了回來,暫時不打算理會了。
跟那些無聊家夥計較,簡直是浪費——浪費他難得的清淨時光。
琴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到這麼神清氣爽了。在沁人心脾的竹葉清香裡度過了一夜,仿佛胸腔中累積的污濁都被細細清理幹淨,隻留下淺淡的水氣,随着每一次呼吸的鼓動緩緩散發出來。
他就應該把杜淩酒帶回那座山間小院,放在裡面,每天回去享受一下這樣的舒緩狀态。杜淩酒平日也不喜歡出門,藏在幽靜的竹林間正好,沒有外人打擾,自己安安靜靜地靠在椅子裡看書或者打盹——推開門時看到的,應該就會是這樣的景象。
隻是想一下就覺得很合适了。
琴酒不是沒有懷疑過,為什麼隻有杜淩酒身上帶着這種讓他舒适的味道。他試探過杜淩酒,但是對方似乎對自己身上帶着香氣的事毫不知情——當時杜淩酒還擡起手聞了聞衣袖,冷淡的表情裡難得地帶上了一絲疑惑。
“應該沒有沾上什麼……你是說我在診療室裡常用的那種柑橘香調嗎?不可能還留着啊,我出門前洗過澡了。”
頓時那種淺淡的竹葉清香,就被想象蒙上了一層屬于浴室的水汽。
于是琴酒後來也沒有再深究了。就連組織那群給他搞出這個麻煩嗅覺的研究員都說不清楚的事,杜淩酒更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且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太長了,足夠所有的僞裝都失效,暴露出原本的形狀。如果是人工添加的香味,早也應該消退了——琴酒能夠确認,杜淩酒并沒有瞞着他眼睛補上香水的時機。
那種香氣,在水洗過後也沒有半分減弱,甚至偶爾還會突然變得濃郁一些,幾乎要像酒氣一樣讓人沉醉下去了。
林庭語确實覺得這個地方不太适合換衣服。
但他身上穿着的還是琴酒的備用襯衫,松松垮垮來到腰間被黑色武裝帶束住,一彎腰領口就漏風。這種随意過頭的着裝風格晚上去逛街還行,用來跟那位西裝革履銀發整齊的大石先生正式見面,就實在過于失禮了。
琴酒倒是發了郵件讓蘇格蘭把衣服也帶過來——但是難道要在這輛稍一騰挪就局促無比,周圍還時不時路過好奇行人的保時捷裡換衣服嗎?前擋風玻璃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萬一被拍到就要社死出道了。
總之還是到時候找個衛生間……剛認識就帶着蘇格蘭鑽公共衛生間,聽起來也有點奇怪,但隻能這樣了。
他正在考慮和大石信久見面的措辭,比如怎樣解釋昨晚爽約的事——忽然左側傳來了笃笃的敲擊聲。
蘇格蘭嗎?還挺快。
林庭語轉過頭。
他首先看到了一件黑色的緊身T恤,堅實成塊的胸腹線條瞬間激活了他的記憶。瀑布般傾斜下來的黑色長發在風中輕輕搖晃,機車短夾克脫下來搭在手臂裡,這隻手正舉起一個提箱,繃緊的肌肉在陽光裡格外分明。
林庭語的瞳孔瞬間放大了一下。
正彎下腰敲着窗戶的黑麥,視線在他臉上稍微駐留片刻,然後越過他,望向駕駛座的琴酒。
“蘇格蘭路上被耽擱了。”黑麥晃了晃手裡的箱子,“讓我來送這個——是送到這裡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