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幾乎一個晚上沒合眼。
他靠坐在沙發上,斜對着巨大的落地窗,豎起耳朵聆聽外面的動靜。随時警戒着,等那輛保時捷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再次出現。
不過和他猜測的一樣,杜淩酒這個晚上并沒有回來。
……想來也是,琴酒怎麼會那麼快完事。
蘇格蘭跟了琴酒快有一年。這位敬業過頭的行動組組長平日裡似乎根本沒有個人消遣的時間,隻要在那輛保時捷上補充了足夠的煙和酒,就可以再跑十個任務現場——自然也沒有過什麼調酒的傳聞。
據說連貝爾摩得這樣傳說級别的美女的邀請,都被琴酒拒絕了。
直到杜淩酒這次過來,小道消息一下就飛滿了天。大家都想知道這個林庭語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刷琴酒的卡,連帶着負責安保工作的蘇格蘭也突然變成了人氣之星——各式各樣來打探八卦的人,直接把他郵箱幹爆了。
爆了也好,不用找理由婉拒。畢竟光是把留有落款的郵件整理出來,都快能湊一份組織代号成員通訊錄(全)了。
被工作清心寡欲了這麼久的琴酒,明早能不能讓杜淩酒按時去到東大的禮堂裡開展第一節課,蘇格蘭都感到有點懷疑。
而且組織裡調酒的慣例,他往常也有所耳聞。絕大多數人是喝兩杯開個房,幹完提褲就走的。即使是比較固定的酒友,也很少會事後留宿在對方的住所裡。
畢竟誰也不知道床上的另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抱着什麼心思,仙人跳這種事又不新鮮。沒有在最high的時候給你一刀,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聽說情報組的頭兒朗姆還專門養着一批走這種路線的手下,個個都是俊男美女,無論釣凱子還是搞暗殺都所向披靡。
要是酒醒了人卻沒了,那就虧大了。
琴酒平日裡出任務的時候連安全屋都少用,甯可在那輛保時捷裡打個盹再繼續趕場,能跟杜淩酒一起在外過夜,說明這兩個人的關系還是很不一般的。
蘇格蘭想起那雙深茶色的眼睛,和一對上他就垂下去的,疏而長的,仍然濕潤的睫毛,根本什麼都掩藏不住。
一側面頰也有些發紅,大力揉搓過的痕迹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明顯。
他同樣想起了他把杜淩酒從輪椅裡抱起來的時候。太輕了,還不如出任務要帶上的裝備袋重。細痩得簡直一手就能環握過去的腿,無力地挂在他臂彎裡,随着上樓的起伏晃晃蕩蕩。
想必被琴酒從浴室裡撈走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不是琴酒,而是蘇格蘭自己把杜淩酒帶走了,大概也會是這樣的場面吧。
杜淩酒的真實身份隻是個搞理論研究的學者,身上沒有攜帶武器,手指上也隻有很薄的筆繭。蘇格蘭把人抱起來的時候,那副瘦削的肩背生理性地緊繃了一下,但并沒有做出任何經過格鬥訓練的防備動作。
和蘇格蘭所見過的其他組織成員都不一樣。就連那些沒資格進訓練營,平素被當做消耗品使用的外圍成員,也是多多少少有些動手能力的。
如果哪天失去了地位和保護,恐怕在組織裡也不會很好過。
大概這也是為什麼杜淩酒一定要綁死在琴酒身上——以及之前在直升機上,對陌生的蘇格蘭表現出那麼強烈的防備吧。
畢竟組織裡的每一個人,對杜淩酒來說,都是同等的威脅,隻有琴酒能鎮住所有這些毫無顧忌的犯罪分子。而且就連琴酒也不是24小時守在杜淩酒身邊的,他很忙,否則也不會安排蘇格蘭到這裡來了。
要是蘇格蘭真的打算做什麼,琴酒又來不及趕到……
零之前做行動籌備時,确實也提出過直接找機會讓公安秘密逮捕杜淩酒的B計劃。
但是這種B計劃背後的麻煩很多,例如以什麼理由動手,人抓到了藏在哪裡,會不會影響兩國外交關系,以及最關鍵的——怎樣洗脫蘇格蘭參與了這件事的嫌疑。
原本他們讨論的時候,覺得也不是不行。以組織成員相互之間的塑料情誼,少個人或者死個人,問題似乎并不大。琴酒自己就幹掉過好幾個組織成員,至今沒人敢怎麼他,反而威望更上一層。
然而看琴酒今晚這架勢,要是杜淩酒丢了,蘇格蘭至少也要去組織的審訊室裡走一趟。那風險就太大了,聽說朗姆的實驗室裡有不少違禁藥物,這并不是人類意志可以抵禦的。
還是需要謹慎行事……至少要先試探出杜淩酒的态度。
直到窗外天色發白,琴酒的郵件才姗姗來到。
内容很簡單,讓蘇格蘭帶上杜淩酒的西服、證件、教案資料等一堆東西,直接去東大門口等着接人。但後附的物品清單十分詳細,并且貼心地加了一些防止誤解的描述,隻要智商在平均水平就不會搞錯。
這清單看上去不像琴酒的風格,應該是出自杜淩酒之手。不愧是本職教授的人,用這種語氣出題絕對隻有一個标準答案,沒有任何歧義存在的空間。
蘇格蘭起身的時候感到一陣頭暈,大概是沒有休息的緣故。不過往常熬通宵出任務的時候也不少了,所以他很快就清醒過來,迅速從行李中按圖索骥整理出了所有東西,裝車準備出門。
杜淩酒的臨時備用輪椅,前半夜已經由後勤人員送來了。那個人送完了東西還不老實地想要打探動靜,被蘇格蘭客客氣氣用槍指着請走了。
但是這架輪椅——蘇格蘭有點頭痛。折疊後還是太大了,無論用什麼姿勢,都裝不進他來時開的那輛轎車的後備箱裡。
他看了看時間。這座别墅在東都市郊,離最近的基地車程超過1小時,現在再打電話讓後勤派輛新車過來,估計就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