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有槍。他随時可以走進那家便利店,輕松把對方爆頭,一對一近身的情況下貝爾摩得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沖矢昴”這個身份丢棄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
但恐怕他做不到——就像他還要留着這個身份,明天帶好請柬去鈴木塔,而不是直接把駐軍叫來鏟平組織據點一樣。
真是麻煩。
卡登席德倒是正在附近,跟貝爾摩得也認識,适合把貝爾摩得引走。但是以什麼名義聯系他呢?而且他現在還是組織成員——要是貝爾摩得為了組織的任務而來,這可就是把卡登席德放在火上烤了。
看來隻有……
副駕駛的車門突然被拉開了。一股冰冷的水汽沖進車内,緊接着這輛車猛地一沉。一個男人坐了進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辛辣的雪茄煙味——
聶展青把雨傘收起來塞在一旁,夾下雪茄,要笑不笑地側轉過頭:“走嗎,司機?”
林庭語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經過剛剛的一通鬧劇,時針已經接近越過數字9的界線。按他的生活習慣,這時候應該準備洗個澡,然後稍微看看書,就可以準備上床休息了。
……怎麼可能睡得着。
且不說已經變得糟糕的睡眠質量,光是反複預演後面要如何應對紛至杳來的問詢,腦子就變得像一個從高速疾馳的車輛上突然飛出去的輪胎,根本停不下來了。
安室透為什麼會來?他不是一早就全副武裝出去了嗎,而且如果沒記錯這個人通常淩晨3點下班吧。怎麼組織的任務現在是這麼輕松愉快的一碟小菜了嗎,不但8點下班還有空夜襲——甚至都不算很晚。
松田剛剛為什麼也會在?是聽貝爾摩得說了什麼,所以上門要說法(小林教授不幸言中),隻是礙着有其他人在場沒有問出口嗎?要告訴他“對不起隻是瞎編了一個追求者因為沒有素材所以暫且借你一用”這樣的離譜真相嗎?
沖矢昴——這個人一定是故意把鑰匙“忘”在這裡的吧!掉在玄關的雨傘架後面,貼着牆角被鞋子擋住,是要擺出什麼姿勢才能把鑰匙剛好掉進那種角落啊,貼在牆上當海報嗎。不過,隔了兩個小時才能重新回來,不會是被陸陽關在值班室審了吧。
至于陸陽……
說實話,林庭語有點不知道拿自己這個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怎麼辦了。他不但背着陸陽加入了黑暗組織,(意外)搞來了讓陸陽從植物人狀态恢複的藥物,還在組織裡惹了一身是非。現在陸陽讓他交代社會關系,真是說不出口——這些事情樁樁件件盤點下來,可比在對方人事不知的時候突然出櫃結婚要嚴重百倍了。
不然還是做蛇吧。蛇的大腦就那麼一點點,隻能容下生物的本能,沒有那麼多的高級思維活動,就不會有煩惱了。
就不知道陸陽回來發現竹馬大變活蛇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了。說不定在天崩地裂以後,還是會認命把蛇揣口袋裡去上班吧。
唉。
在沙發上煩惱太久,終于想起來要動一動的時候,腰背都有點酸痛了。林庭語扶着靠背站起來,忽然發現了讓自己酸痛的罪魁禍首:
在他坐着的那一片區域裡,柔軟的海綿沉陷下去,顯出了一個小小的方形輪廓。
林庭語:。
他猝不及防地想起來了這是什麼。在他剛來到東都的第一天,第一次回到這間小公寓的時候,獨自檢查背包裡的物件時,震撼地發現裡面竟然有一盒槍。然後因為沒有地方藏匿,就近塞進了沙發底下。
可能是因為後來陸陽幾次把沙發平鋪成床又收成沙發,原本藏在邊角間隙的這個小盒子就逐漸被海綿擠到了中間——正在林庭語剛才坐的位置。
他拉上窗簾,然後回到沙發前,慢慢地蹲跪下去,掀起海綿墊,小心地、輕緩地把這個盒子拿了出來。
同樣小心地,按下了盒蓋側邊的鎖扣。
盒蓋彈開了。
一柄巴掌大的漆黑的槍,仍然安安靜靜躺在盒中,用皮帶固定着,标志性的三箭穿環LOGO在槍管上映着燈光。
顯然在這麼多天來也沒被誰動過。
林庭語抽出這柄槍。形狀圓潤不會硌人,分量和大小正好匹配他的手,舉起來就能夠自如地射擊——滿彈的情況和備用彈匣似乎都在鼓勵他扣動扳機。
但他沒有嘗試,他甚至都沒把食指放到扳機上。
他記得琴酒給他的槍都提前調過。為了匹配杜淩酒虛弱的身體,特意減小了扣動扳機所需要的力氣,來個孩子也能輕松射擊,但也因為這樣特别容易走火。相對的,琴酒自己的佩槍就提高了扳機力,以防在近身搏鬥中意外觸發。
很可能隻是手指往上面随便一搭,接下來他就要面對被巨響引來的鄰居和警察們了。
為什麼這把槍還會在這裡?如果杜淩酒死在了美國——港島的助手或者陸陽,不管誰檢視他的遺物,都不會把這樣一件違禁品留下來的。這不符合“小林教授”的身份。
如果,時至今日的林庭語還保留着這柄槍……
他當初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把這個盒子藏在了什麼地方,而今重新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