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疼,舒服得快睡着了。但林庭語剛想回答,下一秒就差點咬到了舌頭:“……嘶!”
他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剛才那種仿佛被放在蒸籠裡,熏得頭腦都有點暈乎乎的感覺瞬間褪去,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了肩膀上那隻用力下壓的手——大概是看他的臉白得厲害,松田陣平稍稍擡起了一點手,然後,又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按。
這次是真的忍不住叫出了聲。好像要被撕裂一樣的劇痛,如同暴風驟雨般接連不斷地打下來。林庭語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沙發扶手上抓出了深深的痕迹,發白的指節陷入被汗水打濕的布料裡。
松田陣平的手已經拿開了。痛到麻木的肩背上好像火一樣滾燙,然後被安撫地拍了拍——林庭語又倒抽一口涼氣,趴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起身拉上衣服。
确實是有效果的。原本一直有點遲滞的肩膀和手臂,又恢複了自如移動的狀态——隻是剛才那種快要升天的感覺,完全不想再感受了。
“晚上我再過來。”松田陣平在收拾東西,“再按一次,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
林庭語臉色白了白:“……不按行嗎?”
松田陣平想了一下:“不行。我小時候練拳也曾經試過不處理直接睡覺,第二天差點沒起來。你太缺乏鍛煉了,肌肉隻有一點點,筋還很硬,受傷了更難恢複。”
“……”林庭語試圖讨價還價,“就沒有不那麼痛的處理方式嗎。”
松田陣平轉回頭來盯着他,開始時表情是無語的,過了一會,忽然又勾起一側嘴角,無聲地笑了笑。
“想知道啊?”
林庭語有不好的預感,但也隻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松田陣平指了指自己:“這幾天讓我住在這裡,就告訴你。”
林庭語:?
林庭語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口:“你是不是也太自覺了一點?”
“……什麼自覺?”
林庭語深吸一口氣,耐心地給他一項項數過去:“你今天早上才跟我第一次見面,然後就說要送我回家。現在送到家了,又要住在這裡照顧我。你送了我一個會爆炸又能監控我位置的耳機,還準備了一束花——别告訴我那束花不是給我的?”
“……”松田陣平默了一下,“是給你的。”
林庭語扶額,決定跟這個總是故意避重就輕的人開誠布公:“我早上是跟你開玩笑的。我沒有要排隊到明年的男朋友備選名單,也根本沒有找男朋友的打算——但你看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男朋友,見面四小時不到就決定同居,也實在太倉促了吧?”
即使說出了質疑的話,也沒有用多麼尖銳的語調。神情平靜,内容簡明,本來是不留餘地的拒絕,但因為那雙深茶色的眼睛裡仍然帶着些疼痛激起的水霧,看過來的時候平白多了幾分脆弱的感覺,反而讓人生不出被戳穿了的氣惱,而是開始不安——
是我的問題。
松田陣平知道自己的舉動很突兀。
本來不應該那麼突兀的。那場講座應該順利完成,然後他們順理成章地一同約了午餐。他把林庭語送回家之後,早就布設好的炸彈在公寓裡造成了一場騷亂。他沖進混亂的現場找到了被困在陽台咳嗽不已的林庭語,帶着對方從外窗轉移到另一個單元逃生——其實不會有人傷亡,在這方面松田陣平很有信心——總之就自然地發出了“要不要來我住的地方休息一下”的邀請。
一切都應該這樣自然,就像之後在默契中升溫的對視的目光。直到對方在璀璨的江畔夜景下轉過頭對着他笑,問他想不想現在插隊——那個光是面試就要排到明年的,男朋友的登記隊列。
……他現在還沒有拿到這個邀請。甚至已經被告知這個隊列不存在了。
松田陣平沒有時間重新撬開林庭語已經豎起來的防備,朗姆的人還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随時準備出來鑽他的空子。就像原本不應該出現的那場綁架,如果還有其他的不應該發生的意外——林庭語可能會真正受到傷害。
而且。
松田陣平想起來那一次見面。
那時他隻是……震驚,這不奇怪。雖然組織裡一直有琴酒和杜淩酒關系匪淺的傳聞,但發現琴酒獨自開車來赴杜淩酒的約,基地的成員們還是多多少少都有些驚訝。
如果隻是這樣,還沒什麼。何況先後出現的還有黑麥、波本和貝爾摩得,可能隻是一場普通的會議。
但在會議後,琴酒打橫抱着杜淩酒,大步穿過基地走廊,面沉如水地出門去——這樣的場景就徹底讓目睹的所有人都驚掉下巴了。
那是一個控制和保護的姿态,帶着私有物被擅自觸碰了的勃然怒氣。
松田陣平當時隻是收到了波本的通知,提前來到市郊032基地準備策應。他并不需要做什麼,隻用提前撬松幾把鎖,卸下幾面防盜窗的螺絲釘,以及在某些不起眼的地方留下槍支彈藥,方便波本在事态惡化到無法挽回的情況時脫身逃跑,就可以離開了。
本來應該做完這些就立刻離開,洗脫嫌疑的——然而,抱持着某種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什麼的心情,松田陣平留了下來。
在對面的樓上窗台邊抽煙,看見黑麥動作小心地把杜淩酒送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