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語被一陣丁零當啷的敲打聲吵醒的時候還有些迷糊。過了幾分鐘後,他才徹底清醒過來,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坐起身,并且發現自己消失了一晚上的竹馬正站在大開的房門口,跟安裝師傅熱情握手告别。
“……你一大早在做什麼?”
陸陽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長歎一口氣,從一串嶄新的鑰匙裡掰出一條隔空扔過來:“換個門鎖。”
林庭語:“……?”
等林庭語聽陸陽足足絮叨了十分鐘當代男子大學生人身安全意識教育,用字裡行間的細節拼湊出一個“見義勇為結果在包紮時不慎吸入了傷員防身用的麻醉藥導緻昏迷一整晚”的離譜故事,他們乘坐的公交車已經跑在寬廣的高速路上了。
林庭語感到額角一跳一跳地疼:“安室透這麼跟你說的?”
陸陽一臉沉重:“是我不好,沒有提醒過你,島國這邊各種稀奇古怪的防身小道具還挺多的。我上次親眼見到,一個小男孩用足球去頂住被炸塌的摩天輪——”他張開雙手比劃了一下,“那個足球,字面意義上的足球,從他肚子裡冒出來,然後見風就長,居然差點撐住了那座一百多米高的摩天輪。要不是想到這是哆啦○夢的故鄉,我就要懷疑自己穿越到什麼科幻片場了。”
……不,哆啦○夢也算是科幻作吧,而且哆啦○夢還是基本遵守物理定律的。無論怎麼想,一個可以撐起上百噸重的摩天輪的足球,也不能簡單歸屬到兒童防身道具的範圍了。
林庭語無言以對,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這跟你突然換了門鎖的關系是?”
“哦,雖然我還是覺得安室透很可疑,但他至少有句話沒說錯。”陸陽又是歎了口氣,“這房子的門鎖确實太次了,就連鄰居諸伏先生這樣搞藝術的普通人,都能在他的口頭指導下,嘗試了四五次,就把鎖撬開了。”
……
林庭語想起當年,蘇格蘭當着他的面秒速解決豪華酒店的配電間門鎖的事,心情微妙地保持了沉默。
這個口頭指導,可能隻是為了拖延時間繼續思考怎麼編故事吧。
不過陸陽居然會開始懷疑安室透,實在是可喜可賀的,來自劇情提詞機對偵探的難得反抗。雖然按古典推理的套路,這種懷疑最後總會變成感動人心的友情告白環節,但這裡可是推理小說不帶叙詭都不配發表的日本,偵探最後被證明是兇手的也不在少數。
“而且……”陸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拍了拍林庭語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雖然我是不反對你突然開個新大門什麼的啦,人類的xp是自由的,但是同時搞兩個會不會有點難度太高了?”
林庭語:“……”
林庭語:“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是沒有談過戀愛啦,但我辦過的情殺案可不少。”陸陽一臉經驗豐富的樣子,“雖然諸伏先生一直在笑,但是他看着安室透的時候就很有那種,你懂的吧,嫌疑人備選的氣質。你還是悠着點,别讓我哪天辦到你的案子。”
林庭語:“………………”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當年波洛咖啡廳那面被一槍打爆的落地窗。
但是現在,蘇格蘭和波本似乎都認為他是杜淩酒的弟弟,所以這種修羅場畫面應該不會再現了吧。
“我沒有同時搞兩個。”想來想去,林庭語隻能無力地強調,“昨晚真的是個意外。”
陸陽不贊同地望着他:“對警察叔叔老實點吧。至少哪天要是你真的被害了,我也能從你社會關系下手給你報仇。”
“……”
林庭語正在頭痛,身旁突然傳來了一聲噗嗤。他扭頭循聲望去,發現和他們一起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位置上的,靠右邊車窗的一名青年正握拳遮擋勾起的嘴角。接收到他的視線以後,笑容還變得更明顯了,眼睛連瞳仁都看不見了。
這名青年有着飽和度很低的,偏紅的茶色頭發,在明亮的陽光裡像是上了一層薄薄的柿漆,呈現出某種明顯的人造感。和這樣引人注目的發色截然不同的,是這名青年偏保守的衣着。不會出錯的褐色風衣和黑色的高領針織衫,以及放在身邊的一個……印着東大校徽的米色無紡布袋?
林庭語有不祥的預感:“請問你是東大的——”
青年開口,然後停頓了一下,好像在努力忍笑一樣,過了兩秒鐘才用比較正常的聲音回答道:“不好意思,擅自聽了一些你們的讨論内容。請放心,我會保密的——你是醫學院的新生吧?我是工學院的研究生。我們的宿舍樓相隔不遠,有事可以直接來找我。”
林庭語:“……”
這種主動提出要保密的人,往往是第一個把秘密說出去的。結果他還沒入學就要在東大渣男出道了嗎?東都這個地方到底還能不能待啊。
他隻能轉開話題:“你認識我?”
東大研究生笑眯眯地說:“昨天我在新生迎接處值班,你的朋友還跟我借了支筆用來填表——看上去,你的朋友應該是想起來了?”
陸陽恍然大悟:“你是那個連換了三支筆都沒墨水,最後讓小弟送了一盒新筆來的人啊!真是太麻煩你了!”
林庭語:“……”
如果不是運氣,這也太故意了吧。
但既然真的是東大的學長,林庭語還是努力澄清了一下:“這都是誤會,我确實沒有腳踏兩條船。”
“别緊張,我相信的。”學長仍然笑眯眯地,“畢竟其中一條船可是那位安室先生啊,很難想象他會忍受這種隻能成為選擇之一的被動境地呢。而且以他的身手,怎麼也不會落到成為被害人的地步吧。”
林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