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景哭了好一陣,才漸漸止住了。他略感丢臉地從柏枞懷裡掙脫,扭頭伏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甕聲甕氣說:“我沒事。”
柏枞坐在床邊,一下下地捋着他後腦勺翹起的頭發,說:“我再不會讓你擔心。”
代景嘟囔:“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柏枞道:“我再不會騙你。”
代景哼哼唧唧,好半天才被哄好了,扭到床裡面,給大妖讓出上床的位置。自然,柏枞此時是不能做什麼的,最多親親抱抱。
接吻的時候,代景仍是有點害羞,舌尖一直往後躲,被大妖卷過去,勾纏吮吸。
柏枞低笑一聲:“膽子沒以前大了。”
代景小口地喘着氣,臉蛋紅紅,以前他無知蒙昧,不知情愛之事。不知者無畏,膽大包天。
膽子變小的代景,惱羞地錘了一下大妖。
柏枞抱着他,蹭着他,親着他,嗓音微微震顫胸膛,格外磁性悅耳。綿綿絮語,耳鬓厮磨。
代景四肢發軟,心也酥了,就像一顆珍珠,大妖的懷抱就是蚌殼,他被含着,包裹着,由此獲得巨大的安全感。
“你說要給我講故事的。”代景語氣不自覺地帶上撒嬌。
“你想聽什麼故事?”柏枞笑問。
“随便。”代景是真的随便,柏枞聲音那麼好聽,就算講小鴨子過河,他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柏枞說:“嗯,那我就給你講大妖大戰天師家族的故事吧。”
“……”
代景扭頭看去,杏核眼亮晶晶,懷疑大妖偷窺自己的思想,否則他怎麼知道自己此時最想知道什麼?
盡管柏枞平安歸來,代景與江枭之間隔着血海深仇,他自然想知道,江枭到底是怎麼死的。
柏枞刮了一下他鼻尖,從頭開始說起。
事情并不複雜,柏枞随江熾前去尋到江家新的據點後,江熾負責探出他父親究竟将代景的那一魄藏在了哪裡,柏枞伺機而動。
江熾找了整整三天,卻一無所獲,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一魄被江枭随身攜帶。
柏枞再也等不了,在江熾的協助下設下埋伏,将江枭困在法陣内,逼他交出一魄。
江枭咬牙看着自己兒子,讓他入陣來拿走這一魄。江熾隻得入陣,拿到那一魄時讓柏枞撤去陣法。
誰知陣法一撤,江枭就要奪取那盛着一魄的玻璃瓶,江熾揮劍截擋,本就因對方是自己父親有所顧忌,哪敢用盡全力,江枭卻是眉目狠厲,幾乎下了死手。
江熾猛地被擊中髒腑,吐出一口血來。江望雪迅疾掠去,卻已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柏枞出手了。他本就沒打算放過江枭,此時不過是個恰當的時機。
江枭雖不敵柏枞,到底在天師界叱咤風雲幾十年,要比普通天師難對付多了,柏枞費了一番工夫,才将他徹底擊殺。
江枭死前發出桀桀怪笑,嘲諷地瞪着柏枞,“你以為你得到了所有,其實你一直在失去,從兩千年前開始,就沒變過。”
柏枞面如冰霜:“至少,我擁有過。”
“哈哈哈哈……你不過是……”江枭猛地哽住,一口氣未喘上來,雙目瞪如銅鈴咽氣。
偌大的江家,因為當初圍殺大妖,死傷大半,本就元氣大傷,江枭一死,更是樹倒猢狲散,隻寥寥幾人留了下來。
江熾處理父親後事,柏枞收下一魄便日夜兼程趕了回來。
柏枞的講述向來簡潔有力,萬般兇險被他三言兩語化之,代景聽得心驚膽戰,抱着柏枞說:“還好你沒事。”
柏枞故意問:“難道你就不擔心江熾?”
這飛醋吃得莫名其妙,代景擡臉怒瞪反問:“難道我不應該擔心他?”
柏枞不是個小氣的人,但在感情問題上他很難不斤斤計較,隻能故作大方:“我跟他說,他可以來看望你。”
代景更覺莫名其妙:“你幹嘛跟他說這種話?我跟他又沒什麼。”
柏枞被逗笑,跟代景吃醋,簡直自讨苦吃,“既然沒什麼,就當是朋友。”
“可他父親殺了我全族,你殺了他父親。怎麼可能還是朋友?”代景說到這裡難免傷感,其實他一點也不希望江熾受到牽連,但事已成定局,他們注定無法并肩同路。
柏枞捏了捏青年略帶嬰兒肥的臉蛋,笑道:“我與烏乞族也有過深仇大恨,但我們現在結為了夫夫。”
代景驚道:“我總不能再跟江熾結為夫夫吧?”
“……”柏枞狠捏一下,“做夢。”
代景吃痛,臉蛋被掐出一塊紅印來,玫瑰花瓣似的,烏溜溜的瞳仁頓時泛起水光,啪的一下打開大妖的手,“疼。”
柏枞把人弄疼了,又放下身段來哄,親着那片玫瑰花瓣說:“我的意思是,江熾總會想通的,你若心中無芥蒂,你們自然還可以當朋友。”
至于超過朋友的關系,那是想都不要想。柏枞不允許。
代景憋回眼淚,說:“我從未怪過他,隻是覺得他可憐。”
柏枞一點他鼻尖,笑道:“你更可憐可愛。”
“……”代景吭哧一口咬住大妖指尖。
雨聲催眠,漸漸的代景又睡了過去,無夢無懼,安然酣甜。柏枞就如從前無數回看他沉睡,眼睫低垂,似悲似喜。
片刻後,他取過玻璃瓶,施法打開上面封印的符紙,裡面的一魄是一團光,顫顫的,就像一隻羞澀又害怕的小團子,躲在裡面不肯出來。
柏枞輕聲說:“沒關系,你回家了。”
那小團子緩緩探出一縷光,見沒有威脅,這才将全身擠出來,在空中茫然遊蕩了會兒,似是迷路。
柏枞忍俊不禁,伸手接住那小團子,“在這裡。”
小團子翻滾着落進代景身體,刹那間,代景身上湧出一層淡薄的七彩光膜,就如他誕生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