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她是小偷洛,但現在已經活脫脫的像個乞丐了:破爛的鬥篷遮住她的臉,而她的面前放着一個能證明她身份的碗。
“如果你能稍微擡一下頭的話,我想你也不會叫錯稱呼。”我冷冷地說。
“抱歉女士,”她似乎隻有嘴在動。
“唉,”我歎了口氣,“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免費聽了那麼優美的曲調,可憐的是我身無分文。”我盯着她說。
“與錢無關,女士,仍是真摯地祝您安康。”她似乎在認真的進行乞讨。
“你願意擡起頭來看我嗎?”我半跪着,倒是膝蓋沒有着地,試探性的問她。
“您是來抓我的嗎,女士?”
“當然不,盡管我與你曾有一面之緣。”
我托着腮望着她,她慢慢擡起了頭,明亮的藍色眸子就如此與我對視着。
她的臉算不上幹淨,可以對得起風塵仆仆這個詞了,頭發也确實淩亂。蓋住了一大半的眼睛。
“您的綠色眼睛很好看,女士。”
“是嗎。”
“像綠寶石一樣,似乎有貴族的氣質,我第一次見到綠色的眼睛。”說這話時,他一直盯着我的眸子看。
“這樣啊,請您将您的慣用手伸出來好嗎?”我對她也開始使用敬稱了,她的手上也同樣布滿了灰塵與傷痕。
“我仍希望您用雙手去接您的食物。”我把剩下的曲奇餅幹放到她的手中,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請等一下,女士,”她從懷裡掏出口琴來,“如果不嫌棄的話,請收下吧。”
“感謝,”我看她雙手合十,問道,“你在做什麼?”
“在許願,女士。”
“能告訴我你的願望嗎?”
“當然了,”她笑着說,“我在祈禱上帝賜予你一雙鞋子。”
在我走出胡同時,洛小貓在遠處發現了我,接着以極快的速度跑過來,撲到我的懷裡。“你不會不帶我去嘉年華了吧?”
“沒有,”我扭過頭看身後,乞丐已經消失了,果然完成任務的人都會不見,“我方才去拯救世界了。”
(十二)
按照劇情的推進,我應該會看到小偷洛的結局,而她的結局無非兩種:第一,被警察抓去服刑,第二就是被我鼓勵做勞動者。
然而我沒有看到她所謂的好結局或者壞結局,其實也正常,有可能我看到了,隻是忽略掉了。
雖然我知道洛長什麼樣,但我已經淡忘,這顯然不是我自己的意願,到頭來我忘記這一切的發生。也很正常。
“尊敬的各位市民,歡樂而盛大的嘉年華由此開幕。”先進的城市的通知都不用廣播了,直接輸入到腦中。我問洛小貓現在是不是上午,她說是在淩晨。
就像是提前準備好的,嘉年華是我需要經曆事情的最後一樣。
“希望您玩的開心,”一位戴着兔子頭套的先生給了我兩張票,“請您選擇一個頭套帶上吧。還有矮的那位。”
“是必須要帶的嗎?”我對他的身份表示疑惑。“當然,它會保證您的安全。”我有預感,兔子頭套底下的人肯定不會是洛的某一個分支,我挑了一隻棕熊樣式的頭套戴在頭上。
它是用塑料質感的,就不會悶,而且也能通過小孔清晰的看到外面,洛小貓則是挑了一隻森林貓樣式的頭套。
她被帶到了另一邊,“大人請從這邊的通道進去。”兔子先生帶領我從所謂的專屬通道進入嘉年華,唉,我的鬥篷看來是要不回來了。
嘉年華确實有它名字上帶來的氣氛,場中的人是真的很多,大多分居兩側,頭套也是各式各樣,戴頭套的人倒是千篇一律。
其中,頭套和其他人明顯不同的,就隻有兔子先生們,他們聚集在道路中間,似乎是儀仗隊,在這隊伍靠後的方位有一輛又高又大的南瓜車。
如果善良洛說的沒錯的話,洛應該就在那個南瓜裡,我仰起頭看着那個和我有着一定距離的車,眯起了眼。
“尊敬的女士,這是送給您的。”一個青蛙頭套的女人送給我一個氣球。
“謝謝,但還是免了。”我從她的身邊穿過去,不停的在說謝謝,抱歉,請讓一讓,當我穿過并不是很臃腫的人群時,我看到一個兔子先生帶着洛小貓朝着逆人流的地方前去了,不過我現在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她。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我小聲的大喊着,隊伍最末的一個兔子回過頭來看我,我連忙朝他揮揮手。
“怎麼了?這位女士。”他走到我的身邊。“先生,我的孩子被欄杆卡住了,請你幫幫我,他就在那邊。”我把他領進拐角裡,走在他的身後。
“在哪呢?”
“就在那邊,你看見了嗎?”
正當他探頭時,我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朝他的腦袋砸去,也不一定是最大的,但我感覺我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這位先生很是勇敢,如果是普通人,一定痛死了,而他卻一聲都沒吭,直挺挺地倒下了。
棉花,我把兔子頭套拔下來後,裡面沒有露出人臉,隻有散落的棉花,沒猜錯的話,這些都是玩偶吧。我不再管那個“屍體”,戴上頭套溜到隊伍的最後。
兔子先生們穿的衣服都不盡相同,所以混進去我一個穿T恤短褲身上都是繃帶,而且連鞋都沒有的兔子也不太突兀。
隊伍最末尾算上我隻有兩隻兔子,“嘿,老兄,”旁邊的兔子熱情地朝我打招呼,“你怎麼沒穿鞋啊?腳疼不疼?”
“呃,”我盡力壓低嗓音,說,“我的腳被纏上了繃帶,瞧,它受傷了,所以我不能穿鞋。”兔子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面帶同情地看着我,雖然頭套不會有表情的改變。
當我還在思考怎麼能鑽進那個大南關時,我旁邊的老兄突然面部扭曲(我想象的),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朋友,他的另一隻手捂着肚子,我有點鬧肚子,先替我看着會兒别讓普通居民闖進那個……”看來他是憋不住了,話都沒說完就跑走了。
機會隻有一次,大膽一點嘛。我也不管是不是陷阱了,順着柱子就向上爬,這頭套真礙事,不僅有點重,而且就在這柱子杆子交錯縱橫的地方,很容易被卡住。
我費了九牛十虎之力,才爬到那大南瓜的上面,也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就是标志的南瓜馬車,我滿心歡喜的掀開的門簾,卻失望地發現裡面是空的。
“什麼?”我不死心地在裡面翻找,雖然沒什麼可以翻的東西。
“你是幹什麼的?”在我翻了一段時間後,一隻兔子先生出現在我的面前,說:“有人看到你鬼鬼祟祟的從胡同出來,而且那個胡同裡有我們同伴的屍體。”
我一動不動,他毫不客氣的把我的頭套摘了下來,在看到我臉的那一秒,他猛地把我推了出去,“抓住她,外來者。”
好吧,我直接從車上摔到地上,感覺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我對他的行為表示不解,把我推下來不是更有利于我的逃跑嗎?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不知道朝向哪邊就悶着頭跑,反正我會被送到我該去的地方。
我越向前跑,人越稀少,可以肯定這邊一定藏着什麼,我放緩腳步,努力尋找着。什麼都沒有,不過是空曠平原,甚至我回頭看,連洛之城的影子都沒有,如果不從這兒脫困的話,對任何事都隻能坐以待斃。
我吐了口氣,閉着眼向前走,一直走,沒有碰壁。
當我再次睜眼時,還是在原地,我沒有找到特殊的方向,我摸了摸褲子口袋,裡面隻有善良洛給我的幾瓶藥水。
我靈機一動,将藥瓶向空地扔去,“啪”不出意料的碎掉了,藥水的顔色浸潤了一片,我又向沒有顔色的地方扔藥瓶,如此往複,直到我将藥水潑到透明的牆壁上,我勾了勾唇角。
牆壁很窄,兩面牆壁之間的道路也窄,頂多讓一個人進去。當我踏上那條道路時,周圍的一切都變暗了,包括我的前路與我的退路。深呼吸,然後盲目的前進。不知走了多久,也許時間沒有流逝,直到洛願意出來見我。
我看到一顆散發着幽幽藍光的寶石,這是我的寶藏。輕輕觸碰一下,躲藏在寶石後面的洛就顯現出來了,她閉着眼睛,雙腿蜷着,胳膊圍着膝蓋,仍被困着,而且喚不醒她。
藍色的液體包裹着她,洛的表情卻不是微笑着的。洛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一定是悲傷的,悲傷到如此壯烈地死去。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我忘記了,我想牽她的手,卻隻能将手貼在隔絕我們的靈棺上。
我想要擁抱她,我把雙手伸向她,穿過壁障,環住脊背,洛終于得以從悲傷的禁锢中脫離,靈柩破裂,液體逸散,她落到我的懷抱中,我接住了她。
“你是……卡塔琳娜。”洛醒了過來。
“嗯,我背着你出去。”
她全身都沒有力氣:“你長大了呢。”
她的胳膊從我的脖頸處垂下來,比我的肌膚都要蒼白。
“嗯,所以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嗎?”
“無效了,我已經死了。”
我不再說這個話題了,“我背你出去,我們乘坐列車,我們離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