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無人島隻是船長胡謅的,這個洛之城,反倒是在海底的。
我花了好長時間将脖子轉過一百八十度,因為善良洛不讓我快速扭動。
奇特,隻能用奇特這個詞來形容這座城市,在海底卻又可以供給呼吸的氧氣,而海水沒有充斥到每一處縫隙,因為感受不到浮力的作用,踩在松軟的沙子上和走在沙灘上是沒有任何區别的。
當我把周圍都大略的看過一遍後,我算是理解為什麼說她喜歡海螺了,因為她整個房子就是海螺的樣子,周圍的其他建築也都不正常。
色彩鮮豔,造型奇特,也隻有在童話書裡才能看到有咖啡杯樣式的住宅,有大樹形狀的公寓。樹幹是電梯,葉子才是房間,有包子樣式的個人商店,還有地球儀形狀的,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地方。
而最高最亮的那個是由水晶制成的,懸在半空的宮殿。
“怎麼樣?是不是很壯觀。”善良洛用胳膊肘搗了搗我。
“确實确實,和我之前的見識大不相同。”我很是贊同,可惜不能很猛的點頭。
“所以這洛之城還有另外一個稱呼——理想城。”這一句話算是把我從迷糊中拽了出來,我不該驚異于建築的奇特,因為那都是實打實的幻想,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幻想還是洛的幻想。
反正我是沒有這個想象力去建造如此大的一個城市。
善良洛見我突然沒了興緻,摸摸我的頭,被我及時打掉了,我已經長高了,不能再算作是小孩子了。
她說:“怎麼就提不起精神了,最近有個嘉年華活動,熱熱鬧鬧的。其實,在這個活動裡,你可以見到她。唉,怎麼感覺你總是不開心啊。”
“你剛剛也歎氣了。”我撅着嘴說。
“啊?”她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說,”我誇張地做着口型,“如果能從一個人的外在狀态就能推測心理或者心情的話,你剛剛還歎氣了呢,是不是悲傷憂郁對生活不滿,批判現實的黑暗啊?”我拖長音拖的眼都要翻過去了。
善良洛愣了愣,然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哎呦,你怎麼像個哲學家一樣。”
“你也說我是哲學家,可是大家從來都不聽我的建議,每個人都固執的要命。”我有些苦惱。
“哈哈哈。”善良若笑得更加猖狂了,我有些生氣。
“肯定的是,人心向善,可是即使是你,所謂哲學使然,你一定知道跟着洛一起會有什麼後果,而且你甚至不加考慮。”
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誰?”
“我?我是洛,準确的來說是她意識當中的一部分。”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我盯着她,一言不發,還有她藍色的瞳孔,格外溫柔。
“你怎麼像個炸毛的小貓一樣,喏,看,和那個小孩還挺像。”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個穿着鬥篷的貓耳少女走了過去。
那鬥篷越看越眼熟,不對,那絕對是我的,我穿了那麼長時間,心靈感應總得有一些了吧,我感受到鬥篷在強烈的呼喚着我,我轉着輪椅擋到了女孩面前。
“洛小朋友,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果不其然,所有的人都是洛的樣子,我拽着鬥篷的衣角不肯撒手,那張幼态的弱的臉就一直盯着我。
“你在幹嘛呢?怎麼跟小孩子搶東西?”
“那個鬥篷是我的。”我急忙解釋說,“我估計我的斜挎包也在她那裡。”
“姐姐,那個殘疾人好奇怪啊,一直要我的衣服,可是這衣服一直在我身上穿着,她是不是變态啊?”洛小貓可憐巴巴的看着善良洛,表情靈動,特别委屈,那對貓耳朵還配合的做出傷心的感覺,我的天呐,要不是我知道她在說謊,我肯定也站在她的那一邊。
“小孩子可不能說謊哦,快把東西還給我。”
“你怎麼能确定那個東西就是你的?”洛小貓原形畢露。
“我……”我啞口無言,早知道就讓缇拉卡給我縫上我的名字在上面。
“确實,現在穿在她的身上,反而是你理虧。”
“你倆不會是一夥的吧?”我提出抗議,現在洛笑笑不說話,洛小貓提議說:“既然你那麼想要,你幫我進入嘉年華,我就把衣服還給你啊,不對,是送給你。”
可惡,她都說漏嘴了,善良洛也不管管。“很好,現在作為殘疾人,姐姐就交由你照顧了。”
善良洛又把我往前推了推,然後在我耳邊輕輕的說,“嘉年華開幕當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一輛列車進站,站裡面的人們乘上列車都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不過這麼美好的地方,誰願意離開呢?呵呵,機會隻有一次,誤了時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十)
“奇怪的殘疾人姐姐,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洛小貓乖巧的站到我的面前。
“卡塔琳娜,是我的名字。”我轉着輪椅想在這城市逛一逛,看看能不能偶遇到什麼。”
“卡塔琳娜姐姐,”若不是她搶我東西,我可能覺得她是一個可愛的孩子,“你剛剛稱呼我為洛是嗎?”
“有什麼不對嗎?”畢竟這裡是洛之城,而且她長得也像洛。
“我想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并不是她的意識之内的一個人,你看我長着貓耳朵,其實我是一隻貓。”
我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我沒有話語權,我和洛相處的時間不多,頂多一星期。“我隻是看你和她長的很像,”洛小貓不說話,我接着說,“既然你不是洛,那你叫什麼呢?”
“算了,你願意叫什麼就叫什麼吧。”洛小貓走到了我的前面,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說謊也是漏洞百出。
“這個城市裡有,除了洛以外的人嗎?”我傻不叽叽地問。洛小貓看着我不想理會,看來除了我這個外來客和那個不願意承認的,應該都是不同性格的洛了。
我順着路走,兩旁的食品店似乎也是用食物做成的,我不禁垂涎欲滴。“卡塔琳娜姐姐想吃什麼嗎?看你一直盯着那裡看。”
我裝作思考的樣子說:“我并沒有特别的喜好,如果真要說的話,我喜歡吃曲奇。”
“那我去給你買一些吧,就當作是對你賠禮道歉了。”洛小貓走進了一家烘焙店,我的天呐,孩子長大了,我感動的都要哭了。
“抓小偷啊!”一個暴躁洛店長的喊叫聲,讓我收回了感動,一個小偷落從店裡踉踉跄跄地跑出來,經過我身邊時,似乎與我對視了一段時間。
然而她隻是跑了不過五十米就被飛旋的洛店長抛出的擀面杖擊中了小腿,“啪叽”一下摔到地上,手中的幾個面包都是幹淨,她也不站起來接着逃了,而是在那狼吞虎咽地吃面包,直到被店長制服,被警察帶走,我看她噎得眼淚都出來了,我莫名有些心疼。
“幹什麼呢姐姐?”洛小貓把一小袋曲奇取在我的面前,我接過它,途中拿出一塊放進嘴裡。
“沒什麼,看到了藍色的野貓。”洛小貓不解地看着我,我摸摸她的頭,不再說什麼。
“我曾經也有一隻貓作為同伴,後來她死了。”我擡頭望望天空,它依舊那麼藍,像海水的顔色。
“那姐姐很喜歡她嗎?”
“亦師亦友,”我微笑着說,“她是個哲學家,一大把年紀,還童心未泯。”
洛小貓慢慢地點點頭,靠在我的手邊睡着了,我把她抱起來,讓她趴在我的腿上睡,而我的順着那條路繼續前進。
“呃……”我有點累,果然身上多一個人,要使的勁就更多了。
“你聽說了沒?”居民區的兩個洛大媽在那裡聊天。
“怎麼了?”
“前些天抓到的小偷越獄了。”
“啊,不是偷了點東西吃嗎?我以為她不會被判刑呢。”
“我也不知道啊,聽說要在監獄待好長時間呢。”時間?從我的體驗來說,洛之城是對時間沒有什麼概念的,人們更像是餓了吃飯,困了睡覺。
我不知道她們對天的定義是什麼,但我感覺如果他們說的和我想象的是同一個人的話,小偷洛不是剛被抓住嗎?難不成不同地方時間流速不一樣?
我感覺“天”這個概念應該和洛對“天”的概念是一樣的,或許就和我想的一樣,這座城市并沒我想象中的那麼大,而事實是我每往邊界外走一步,雖然是名義上的前進了。
但就像在訓練倉鼠用的跑步機上走路一樣,我隻是在原地踏步,變化的,其實是周遭的場景,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時間概念,我看到的就是她們想讓我看到的是,是洛想讓我看到。
想到這裡,我有種被騙的感覺,雖然從遇到洛開始,我就一直被騙。
我似乎明白,這裡或許是洛的幻境,而我的任務是把她帶出幻境。
(十一)
我現在的前進就像是讀取錄像帶一樣,然而我卻不能倒帶。我過去經曆的事,現在發生的事,将來遇到的事都是被決定好的了。
怪不得善良洛說我見不到洛,實際上是到不了那座宮殿,現在的我隻能寄希望于小偷洛和嘉年華了,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還有一個變量,那就是列車。
我把洛小貓放在輪椅上,自己順着路前進,鬥篷,我就不要了,雖然我很舍不得。我看這路蠻平坦的,怎麼走起路來就這麼隔腳?我嚴重懷疑善良洛,把我的東西藏起來了,甚至都沒給我配雙鞋。
似乎是發現了我已經對洛之城有了些許的了解,不過也沒有那麼費盡心思的僞裝了,街道上的人都沒有了。呵,是不是我的想法也是個錄像帶的一部分?
“……親愛的,我們可不可以不悲傷?親愛的,我們為何總是踟躇彷徨?你說你讨厭春天的時尚……”這就是洛曾經哼過的曲調,說也奇怪,或許我有超強的學習能力,隻是聽過一遍就能夠重複出來,呵呵,也許我應該讓洛教給我一些曲子。
“你說你喜歡冷酷的海洋,親愛的,那是風暴的芬芳;你說你因為一切感到迷茫,親愛的,就讓我同你一起苦思冥想;想愛意流淌……”我警惕地停下了腳步,口琴的聲音格外悠揚,應該不是錯版。這音樂從前方右側的胡同傳來,我的腦中總有聲音催我前進。
當我走到她面前時,她才停下了正在吹奏的曲子。
“先生,願您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