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師尊今天又擺爛了嗎 > 第271章 出走

第271章 出走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如果叫柳輕绮回憶他的童年,說出那一句在挨罰後最常用以辯駁的詭論,也許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

“那葉雲盞呢?”

有時候也喊師弟,但這個名字總是和“那”與“呢”組成固定搭配。在那已經寥寥無多了解他少年時的人們的記憶裡,柳輕绮的名字最常和葉雲盞相連的時候,絕對就是挨罰的悲慘時刻。柳一枕不罰他,可不代表他的其他師叔師兄不罰他。而一般這個時候沒人會阻攔,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隻不過和打闆子拎領子倒挂在門框上抽鞭子不同,高門大派揍人也文雅,除了罰抄門規外,便隻需挑選派中一個長老挑戰即可。挑戰成功,既往不咎,門規也不用抄了;挑戰失敗,多二十遍,而且要倒立着抄。而葉雲盞總是挑令狐千眠,沒别的原因,就是他總對他抱有一種幻想,覺得師尊能給他放水,而且可以慷慨放一壺。

由此,兩人練就了一手倒立着寫字也能寫得悠然絕妙氣吞山河的好絕活,且将振鹭山這麼多年間一直留存的門規深深地刻在了骨子裡,而且還是随着每年門規的添減而更新版本,把一套門規像炒豆子似的翻來覆去地盤,給出半句門規,讓其探索究竟出自于第幾部分第幾句第幾套第幾次版本都能交代得行雲流水,别稱倒背如流,就是從中間随便抓幾個字,都能從門規的其他部分找幾個字湊成個押韻。

若稱振鹭山的門規,除了他們兩個,全山找不出來第三個還能對其擁護到如此程度的。隻不過隻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一點兒也不往心裡進,抄多少次罰多少次,下次照樣按着條規一個個往下犯,從不挑食,童叟無欺。

而溺愛向來不會成為如何能夠對外大肆宣傳的真谛。也正因為如此,兩人意氣相投狼狽為奸,成為了普天之下第一好兄弟。

至少,在葉雲盞眼中是這樣的,師兄或許不是最厲害的師兄,卻一定是最好的師兄。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找不到一個比他能更好的師兄。

便同樣的,他師尊也總是嘲笑他,說他所有的天分都點在了練武上,在其他方面自然要低人一頭。他嘲笑他腦子不太好使,仿佛總覺得這世事永恒不變。誠然,若是那時候告訴他,最好的師兄終有一日也會與他隔開一道隔閡,最好的兄弟也會最終跟着别人走向另一條不知未來的颠簸之路,他非但不會相信,還會拔出劍來,斬斷所有的可能,威脅着人連說也不能說一句。

柳輕绮知道他從小天真,胸膛下藏着一顆滾燙魯莽的赤子之心。他喜歡這樣的人,否則也不會在這麼些年幾乎從來沒有和他起過矛盾。所以他也知道如何哄這種人,在離開觀微門後,特意去酒窖裡拎了一壇酒,想了想,還是将那從魏涯山那兒偷來的鑰匙揣在了身上,沒送回去。

尋風崖常年少人經過,寸草不生,空蕩蕩有如一片潔白曠野,簡直是天賜的散心(或跳崖)之處。柳輕绮慢慢悠悠地晃過去,繞過幾塊光秃秃的石頭,走過那遙遠的、如同一面已經泛黃的畫卷一般的拐角之後,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背影依舊挺直,是多年練劍的習慣。隻是不難看出孤寂。風襲過他的面頰,記憶仿佛又猛地回籠,一下子回到十幾年前。在很小的時候,隻要挨了罰或是不稱心如意了,葉雲盞就會來到這裡。導緻多年後,人家一找他就能找見。這麼多年還一直待在這個角落,也算是忠貞不渝。

“哎,師弟。”

柳輕绮靠在石頭後,看了他半晌,才喊了一聲。葉雲盞吓了一跳,起身回看,雙眼還紅腫着,一瞧見他,卻是臉色一白,後退兩步,竟拔腿就想跑。

“想去哪兒?”

他動作很快,柳輕绮卻比他動作更快。兩步便攔在面前,無論如何也不讓他突破防線。而這樣一來,便難免不瞧得面前人臉上兩道寬面條似的淚痕還沒擦幹淨,葉雲盞想跑跑不了,隻能低頭用力擦了兩下臉,妄圖将那淚痕擦掉,悶着聲音,欲蓋彌彰:

“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柳輕绮含笑道,“我聽阿濯說,你哭得慘。我怕你來這兒跳崖。”

葉雲盞不吭聲。柳輕绮接着道:“從小你就愛來這兒,我也沒怎麼找,就到尋風崖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碰見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葉雲盞就看到他手裡提着的酒。他有些害臊地低下頭去,睫毛遮住了眼神,看不清神色。半天後才說:

“我沒事的,你别聽他瞎說。”

“阿濯可從來不瞎說。”

話音剛落,便見葉雲盞的肩膀猛地僵了一下。他終于肯擡頭看柳輕绮一眼,卻在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睛時失了聲。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就那麼喜歡他?”

“那就是栽了。沒辦法。”

柳輕绮的語氣很輕松。葉雲盞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從中搜尋出些許逢場作戲的痕迹,可這人卻揚起下巴,大大方方地與之對視,盯了一陣,最終還是葉雲盞先敗下陣來,那年輕的眼眸中盛滿了這個年紀所不當有的疲憊與倉皇,認命般低下頭去,卻沒再說要走了。

半刻鐘後,他終于被說動,重新與柳輕绮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此處依山傍野,面前雲山重重,大雪過後,自是一派青蔥明淨好天光。風聲萦然入耳,吹得人面頰生疼,卻也因此回到年少時分,連手邊寸草不生的幹癟土地都像是綻開了鮮花,讓人一經落座,便不忍離去。

柳輕绮酒量一般,開了壇子,隻給他喝。葉雲盞接過酒壇,難得沉默。手指冰涼蒼白,如他有些幹裂的嘴唇。一口灌下去,順着喉頭滾落胸口,像澆透一把長劍又捅過心口,才覺得臉上也火辣辣的。他拿手一擦,又是一片濕潤冰涼。

柳輕绮道:“我聽他們說,自打回山之後,你便不怎麼喝酒。便順手給你拿了一壇,不過沒敢拿太貴的,我怕掌門師兄找我麻煩。”

他語氣輕松,可分明浸透些許惆怅。葉雲盞不回話,低下頭,又是兩滴眼淚掉了下來。不一會兒萦繞在柳輕绮耳邊的便全是他的抽噎。這聲響像一面鏡子,輕飄飄便照出了數年前的自己,兩廂打一個照面,突然就好似一拳打上,鏡子碎了,心也碎了一地,噼裡啪啦一落而下,激起一場泥濘風雨。

他一隻手捂住眼睛,呼吸聲開始急促起來。嘴唇張了張,要說什麼話,柳輕绮收了聲,坐直身,耐心等着,等了半晌,卻在這無端的氣聲中等到了葉雲盞一聲帶着哭腔的斷斷續續的懇求:

“師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淚流滿面,抽噎不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我知道、我知道十年前是我對不起你,但我還是要說,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我不想傷害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柳輕绮道:“我知道。”

“我、我也不想這樣,如果我能選,我甯可不做這個東山門主,不做這個所謂的‘天才’……可是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來我便什麼都沒有了,我愧了天地,愧了父母親疏,天底下到處都容不下我,最後甚至連我自己的師友都要牽連,我連他們都保護不了,師兄,師兄我真的,我真的……”

他流着眼淚伸出手來嘗試着去抓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師兄,我知道十年前我做的事太混蛋了,但是你不能不要我師兄,這天底下除了你,沒人能對我更好——”

葉雲盞的眼淚嘩嘩往下流。他聳着肩膀,胸口上下不住起伏,終于哽咽着哭出聲來。這一下像是一段被吹滅的春風,驟然陷入倒春寒,哭得他渾身發冷。手指拽着柳輕绮的袖子,頭也低了下去,呈現一副别說柳輕绮、就連他自己都已經很難再見到的狼狽姿态,氣都有些喘不上來,哭得分外可憐。

“師兄,師兄我求你,你想怎麼樣都行,但是我求你……”

“好,我知道。”

柳輕绮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水流輕卷回風中,山野處處萬物複蘇,這輕飄飄的一下卻又仿佛蘊含無數力氣,握得葉雲盞擡起頭來。他雙眼含淚、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倒真和誰有點像,柳輕绮不由觀察了一會兒,呼出一口氣,展顔一笑。他從懷中摸出一張帕子塞到葉雲盞手中,示意他擦眼淚,自己則淡淡地說道:

“你這話,說過很多遍了。我也說過很多遍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沒怪過你也沒怪過任何人,誰也不怪。而之前那些事我不告訴你,正是因為我知道你是我師弟,且一直是我師弟,我得對你負責。而且不止我,掌門師兄也是這麼想的,萬一叫你知道我要去蠻荒之地,你一個緊張又直接走火入魔了怎麼辦?說實話,我們不怕你傷誰,就怕你傷了自己,知道嗎?雲盞,你這天分,若是要重複當年事故,真的是蠻可惜的。”

“可你若論害怕,誰能比我更害怕?”葉雲盞臉色灰敗一片,“誰都知道燕應歎狼子野心,世上萬千都不可與他同伍,他就是沖着你來的,你若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就是個陷阱,為何還要去?師兄,我隻奇怪一件事,你為何一定要去送死?”

葉雲盞經此刺激,精神狀态似乎不太好,眼淚流得眼瞳泛白,不過很快,他擡手喝了一口酒,那眼中的冷白便消散些許。柳輕绮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他,聽到這兒才終于笑了笑,輕輕地說:

“他是魔族啊,沒有其他的辦法。”

“你也知道,天下風雲将變,沒有什麼人能給你留下機會。唯一的機會,就是火中取栗。”

“可他若需要,我可以去。沒必要一定要你去。”

柳輕绮笑了:“雲盞,你是不是搞錯了,燕應歎是和我有仇,可不是和你啊。”

葉雲盞擡頭看着他。柳輕绮道:“他這個人,目的一向非常明确,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十年前青靈山上沒能殺死他,他便能于花嶺鎮蟄伏數年休整,直到實力特意突破臨界點方再出山。而那時,我師尊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了,全天下隻要随便抓個人來問柳一枕死了沒,都會告訴他準确的答案。可他照舊不信,依舊會來。為什麼?就是因為他有目的。”

“他還想從我師尊這兒知道點什麼,最後隻能來問我,就是這麼簡單。”

兩人靜靜對視。葉雲盞的手指輕輕扣着酒壇,臉上覆了一層不正常的蒼白。柳輕绮接着道:

“他想知道的事情,也許與整個修真界有關,也可能沒有。但是十年前那樣激烈的階段他都咬死不說,隻說和我師尊有私仇,可具體是什麼,從未有人從他口中撬出答案。”

“因為他不會說的,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說的。知道他們之間具體恩怨的隻有他們兩個,但是承擔了這些舊時怒火的卻是全天下。”

“你也知道,現在非同以往。這十年來修真界一直處于休養生息的情境之下,完全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沒死。白華門傳位大典上,他突然現身搶奪風雨劍,就是為了讓修真界諸人都知道當年白華門滅門與我師尊有關系。這是沈長夢想了解的真相,先從内部瓦解振鹭山和白華門的關系,剩下的事情就會好做很多。你這些日子一直在山上,也知道掌門師兄為了民間的異狀而忙得不可開交。你能說這就一定不是他的陰謀嗎?未必。現在他自己與白華門是否有私仇,尚無定論。而這些以前的舊事,若不深入虎穴自己去探查,你是想讓他開口,還是想把我師尊從墳裡挖出來讓他自己說?”

葉雲盞道:“實話實說,我覺得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你——”

“他有沒有這個資格當我師尊,這是另一個問題,”柳輕绮打斷他,“但現在問題就是,我師尊死了——也許死了。但他在臨死之前都咬死這個秘密沒有松口,我跪在他的床前求他說他也不肯說,他進了棺材入了墳墓,這天底下的一切都不能再讓他起身開口了,這才是他的目的。雲盞,死亡才是目的。無論是對燕應歎還是對我師尊,人死了,秘密才真正爛在了肚子裡。”

他的唇角勾了勾,略帶輕松地笑一笑,眼神卻很冷:“但是現在,唯一還可能知曉秘密的人就在這裡,普天之下,唯此一個。我說我不知道,他不會信。同樣的,他說他不知道,我也不會信。所以我們隻能見面,他要從我這裡得到答案,我要從他那裡找到問題。”

“我們各有其道,各取所需,沒什麼不好。”

葉雲盞道:“可你害不了他,他卻能害你!”

“嗯,”柳輕绮點點頭,“我認了。”

他淡淡地說:“從二十五年前他上山開始,現在這一切就已經有了預兆。他死了,一了百了,剩下的由我承擔,便算是還他十餘年的養育之恩,也是應當的。我的命,我不抱怨什麼。”

“我知道,萬載天地,亦非隻我苦命。這天底下有那麼多經受了命運不公的人,我甚至在其中排不上号。一條命,從頭到尾,若注定要背負這麼多,就當它隻是來人間看看。活着沒什麼希望,死了也不可惜。但是我知道總有人不是這樣,這條命就随他們揚了去,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還在的時候瞧瞧好風光,也算是不枉來過一遭,若叫我說,也算是值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葉雲盞就又開始哽咽:“你怎麼又說這種話?誰說你死了就不可惜了?”

“嗯,我是故意的,”柳輕绮笑道,“我就是要聽你再說一遍這句話嘛。師弟,那不就是因為本身和你沒有太大的關系,所以才有所隐瞞。你若是要聽道歉,我向你道歉。隻不過我這兩天道的歉實在是有點多,阿濯聽不夠就完全不放我走,要不今晚你就到觀微門來睡,我給阿濯道一晚上歉,順便也給你道一晚上。”

可以看得出來葉雲盞本來是不想笑的。但他莫名就笑起來,不知道是為方濯纏着他道歉,還是為這句玩笑承諾。柳輕绮一直觀察着他的表情,看他終于笑了,雖然笑得算不上好看,但也松了口氣。葉雲盞欲蓋彌彰地擋住眼睛,眼淚和笑容一起往外溢,半天後才說:

“行,那以後我不說了。可你若是這樣我就相信,你是因為愧疚才和他在一塊兒的。”

“所以我來,不僅是和你解釋清楚,還要來興師問罪,”柳輕绮笑道,“阿濯為你那句話可是耿耿于懷許久,托我來問你,怎麼就不能是他?”

葉雲盞臉一紅,知道自己這話說得讓人心生膈應,卻依舊嘴硬道:“沒别的原因,我就是想不懂為什麼偏偏是他,不行嗎?與他比起來,我和你認識的時間可長多了,你把好多事情都跟他講,卻瞞着我,我心裡不平衡。”

他說出來,就代表這件事放下了。柳輕绮終于徹底松了口氣,哈哈一笑,語氣中也帶了兩分挑逗意味:“那可不一樣。你要真不平衡,那就太吓人了。”

“怎麼就吓人了?”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