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生氣是什麼樣子?反正肯定不是大小姐這樣。
大小姐幹巴巴地指責了我一句就沒了下文,反而問道:“阿巒,你中毒了?”
“嗯。”安心下來藥勁就上來了。我暈乎乎的,抻着腿坐在草地上,伸出手,撩起袖子,把左胳膊上的血洞展示給她看。
大小姐抿着嘴,不知從哪拿出一排金針在我手臂上比劃。
手臂酥酥麻麻的,也不疼。差點忘了,大小姐還會醫術呢。
“腿上也有。”我戳了戳右腿,一點知覺沒有,都不像是我的了。想用右手把褲腿也卷上來,沒成功。
“好。”大小姐騰出一隻手,把我的褲腳又拉了回去。
大小姐不生氣了嗎?不知道,她又不說話了。天那麼黑,還貼了假面,看不清她的眼神。不會是不知道該怎麼生氣吧?
我迷迷瞪瞪,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子裡亂竄。
心虛嗎?多少有點。但是我又沒做錯。但是大小姐很不開心的樣子。
頭暈。
“對不起。”我喃喃道。
大小姐聽到了嗎?暈得不行,腦子裡嗡嗡的。好像聽到大小姐的聲音了,又好像隻是幻覺。
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一個感覺是癢,然後是疼。細細碎碎的疼痛不至于難以忍受,卻叫我很不自在。
半夢半醒間我很想撓一撓,可手剛要動作,就被按住了。
我睜開眼。
大小姐離我很近,我看到她的發絲垂到我的衣服上。在我出聲前,她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指抵在我的嘴唇上,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敢動了。準确來說,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我恨不得重新睡過去。
天才蒙蒙亮,我昏過去的時間不太久。晨曦的微光穿過枝葉,晃得我眼花。
看清周圍才知道大小姐為什麼要按住我。我們正坐在一棵高樹的樹桠處,這裡能夠活動的空間極小,我們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個不清醒的人如果亂動很容易掉下去。
把我弄到這裡來,大小姐一定費了很大的力氣。
見我醒了,大小姐收回了手,又指了指下方。她手指的方向被繁茂的樹葉遮了個嚴實,但我明白她的意思,下面有人。
我小幅地點了點頭,示意我知道了,然後場面就僵住了。
也可能是我單方面僵住了。威脅就在腳下,我不敢輕舉妄動。大小姐和我面對面坐着,大概是為了讓我睡得更穩,她把我放在了樹幹的分叉處,自己坐在略高一些的樹枝上。
這個姿勢導緻我矮了她一頭,大小姐也不笑一笑,似有似無的壓迫感讓我的嗓子隐隐發癢。我不知道把眼神往哪裡放好,我們的距離太近,我甚至能感覺到大小姐的體溫。大小姐倒是坦坦蕩蕩地看着我,好像一點兒不在意,直看得我臉上發熱。
好煩這種沒有情緒波動的人!我尴尬得快要死掉了,眼神亂飄,努力避免和她對上視線。
如果這事發生在一兩天以前也就罷了,可現在,我們算不算剛吵過架?更讨厭的是,我中毒時的記憶完全回攏了。
可惡的花子娆,她都害我做了什麼!
我心煩意亂,想後退都無路可退,隻能把注意力放到樹葉之下。
細微的腳步聲,遠近都有。我聽到的有三四個人,不知道遠處有沒有更多。
看天色,現在在寅時和卯時之間,距離我見花子娆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這個時間不算短,仲家還在搜尋我,是因為花子娆已經帶着謝芝峤逃之夭夭了嗎?這不是好事。我更樂意看到仲家和花子娆鹬蚌相争,這樣我才能有點機會。
大小姐如果知道我追的是花子娆……不能想這個。
大小姐的呼吸聲就在我耳邊,我強迫自己忽視這個問題。我也沒有一定要大小姐偏心我啊,不說中立,就算她幫花子娆我都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可是……唉,人總是貪心的。
腳步聲漸漸遠去。是搜查完這裡了?
我回想了下暈倒前發生的事,思過洞西南的這片山頭并不在仲家日常活動的範圍内,她們恐怕是跟着我爬山留下的痕迹過來的。大小姐帶我上來的時候一定對足迹做過處理了,我們才能安全地待在這。
我更加無法面對大小姐了。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先前大小姐帶着昏迷的我隻能躲藏,但現在我醒了,也許我們可以主動出擊,把這幾個仲家人打暈……
“阿巒。”
大小姐忽然出聲,我吓得一抖。
“怎、怎麼了?”這次逃也逃不掉了。我硬着頭皮轉過腦袋,大小姐卻沒在看我。
她拿起長劍,輕輕撥開樹葉,透過狹小的縫隙觀察下方:“一共四個人,往南邊走了,我們上。”
想到一塊兒去了。
“好。”
終于要從折磨人的氛圍中解脫了。我暗暗松了口氣,動了動手腳,大小姐的醫術不賴,除了因為長時間不動彈有些血流不暢,活動很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