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我對東九遠不如虞一了解，第一時間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雖說謝芝峤會出現在仲家在我的預料之中，但現在就要見她嗎？我還沒準備好。

我悶悶道：“她有自己的安排，并沒有告訴我。”

大小姐不疑有他：“那阿巒道友要和我一起練劍嗎？”

這個提議不錯。從離開靖富縣那天起，我每天都在沒日沒夜地趕路，有好些天沒有習劍了，手癢得很。我私心也想和大小姐比劃兩下，要是我赢那就更好了。

仲家的石室是子弟磨練自身技藝所用，通往崖壁石室的道路遠不如進山時的石闆路好走。從谷底向上攀爬，隻有幾塊突起的石頭可供借力，我自以為騰挪縱躍的功夫練得不差了，攀上去的時候還是費了不少力氣。

不過大小姐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她上來也喘了，我看到了。

石室依托山壁建造，縱深極長，供兩人對練劍招綽綽有餘。石室最裡端貼牆擺着一副石床，兩側牆上有壁燈，右手邊的壁燈下面還貼心地放了個火折子，除此以外房間沒有其他器物。好玩的是，石室的牆壁上刻滿了“苦也”、“練劍不如飲茶”、“好想離開”之類的牢騷話，肯定是仲家的小道友苦修難熬時用劍尖刻下的。

大小姐的劍招在喜縣我就見過了，這會兒一如既往的淩厲多變，缺點還是老毛病後勁不足。不是我自誇，如果不算術法，單論劍招，我比謝芝峤還厲害三分。果然對練下來，大小姐不出我所料地遜我一籌，爽到。

大小姐輸完好像還不過瘾，緩兩口氣，擺好架勢又道：“再來。”

一連打了三場，我都精疲力盡了，大小姐看上去近乎脫力了卻還想開口。我搶在她說話前把劍收好，連連道：“不來了不來了，歇會吧大小姐，架勢都擺不正了，打不動了。”

也許是累得狠了，她倒也沒有拒絕，喘平了氣，又說：“阿巒道友果然厲害，我們歇息一炷香，一會再練。”說完，她走到最裡面的石床上盤腿打坐，還特地往一邊挪了挪，給我騰出半個床位。

大小姐平時奇奇怪怪的，較起勁來倒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了。和她練劍雖然累了點，但比我平時獨自一人枯燥地練習基本功要有趣得多，我一口就答應了。

我走到石床前，直接仰面朝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這一躺才發現這石室的天花闆上竟也刻上了幾行大字。這倒有點意思。我伸手比了比，這位置上的字得像我一樣躺在床上才刻得到。我還當仲家人都和大小姐一樣，隻知道規規矩矩地拿床當蒲團呢。

我逐字在心裡默念，寫的是：“阿妹牆西受罰，阿姊牆東練劍。阿姊思阿妹，阿妹何不應？”

好像是姐姐因思念妹妹而刻下的句子。不過這幾句話亂七八糟，毫無邏輯。既然你二人都不在一處，“阿妹”要如何回應？看來這人不僅練劍偷懶，讀寫也沒好好學。

先前我和大小姐對練時，東九靈性十足地飛到了石室之外作壁上觀，這會兒倒是知道飛回到我旁邊了，一會啄啄我的腦袋，一會兒又啄一啄石床後的牆壁。我正看天花闆上的句子看得入迷，不勝其煩，一把将它撸過來：“你這小鳥，是沒吃飽不成？這麼喜歡作怪。”

東九一點不乖，唧唧亂叫，在我手裡撲騰翅膀，還啄我的手指。

我撓着它脖子上的絨毛試圖安撫它，但是東九變本加厲。

奇怪了，東九以往從沒這樣過，總不能是仲家風水不好吧。

倏忽間，我腦海當中靈光一閃，一個奇怪的猜測不合時宜地浮現在我腦海當中。

我問大小姐：“虞道友，讓東九尋桃木香的哨音是什麼？”

“嗯？道友現在要去尋找謝道友嗎？可我們還要練劍的。”大小姐的聲音竟然有幾分似有若無的失落，肯定是我的錯覺。

“不，我就先問問。”我心煩意亂，坐直身子，放開東九，拿起水壺，飲了一大口茶水。

“好吧。”大小姐最終沒有拒絕我，抿了抿嘴，發出一聲呼哨。

東九一下子振奮起來，在石壁上猛啄了幾下，接着箭一般沖了出去，停在石室門口直叫喚，好像在催促我們跟上。

這下大小姐也感覺到了不對勁：“謝道友就在附近嗎？可是我們兩旁的石室應當是空的。”

我沒有理會東九，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大小姐。

我屏住呼吸，拿起銅劍，用力地敲了敲石壁。

沉悶的響聲在石室裡回蕩，我靜靜地等待着，可是想要的回應并沒有出現。

但是沒關系。

“阿巒道友，這聲音……這不是山壁，而是，一堵牆？”

我已經得到了答案。

“沒錯。”我呼出一口氣，指了指天花闆上的刻痕，“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