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躺下吧,今個外面風怪大,就不出屋了,昂。”辛母說完,給兒子掖掖被角才出去忙活。
自從醒來,辛承望見到的就是賢惠細心又溫柔的種種場面,之前吼辛父的場景好似是假的。
他不知,事關孩子,辛王氏可是有着另一面,在她看來兒子此番如此大病,都是相公逼的太緊、給的壓力太大的緣故。
她當然也希望孩子能夠學業有所成,自己和相公又不是能夠陪一輩子,若是日後沒有功名,可怎麼過活。
從小到大就沒讓兒子為家裡的柴米油鹽操過心,别的苦更不舍得讓吃。
她雖大字不識一個,但每當相公教導,她都離的遠遠的或是忙活,從不曾插手。
哪怕是相公呵斥孩子的時候,她也附和勸兒子得好好學,向着當家的。
但這一切都是在兒子身體健康的前提下,如今望兒一病,自家相公也成了那個不順眼的。
*
辛承望身體好受了些,也有閑情觀察四周了。
頭頂是房梁,呈三角形,橫木粗壯。
即便現在有多處開裂,但可見當初建造的時候用料紮實,房梁上還有個棕色的可愛小蜘蛛正在織網。
被褥之下是稻草紮成的席子,辛承望好奇的手摸了好幾下。
有一說一,翻身有動靜,但真的很保暖又舒适。
掉麥稈等缺點可忽略不計,保暖面前都不是事。
床頭旁邊放了個小舊四方桌,水碗、藥碗、有幾顆蜜餞的小碟擺在上面。
粗陶做成的,蠻新奇的。
對面靠牆那邊是放衣服的木櫃和放紙張書籍的書桌,雖都已掉漆、角都磨損的光滑,但樣式和厚度在那。
還有縫隙被填塞起來的木窗,角落處的臉盆架。
環視完畢,記憶與眼前重合,這就是住了十多年的獨屬于自己的小窩窩啊,真好。
藥效上身,夢裡十幾個人上下床擠一間屋子的記憶好似模糊遠去。
在他睡着的時候,辛母悄聲進來看了看又悄聲走出去,實在擔心沒蓋好凍着了。
睡了一覺,醒來鼻子通氣了一側。
之前鼻塞頭腦也沉,一好受些越發躺不住了。
早飯依舊是白粥和清淡小菜,明明大夫說了這些時日不能沾油星,但父母還是心疼的說了好些。
“等你好了不用喝藥了,娘給你包肉包子。”
“對,到時候包子餃子你想吃什麼,我跟你娘就做什麼。”
在之前辛父可不是說這種話、溺愛孩子的父親,除了學業上,不開口是常态,沒想到現在也變了個模樣。
辛承望想說什麼也沒說,隻點頭說好。
可即便如此,辛父辛母笑的眼角滿是皺紋。
辛承望心底卻一酸,原主就是習慣如此被愛着的吧,所以享受一切理所當然。
此時冬季的蘿蔔白菜吃的差不多了,大樹剛剛發出嫩芽,田地裡都沒野菜,青黃不接。
這熬出米油的白粥,小木桌上隻有自己一個人份,腌制的脆生生的蘿蔔幹用眼睛也數的出來。
也不知道辛父辛母出去吃什麼,但倆人都用殷切的眼神望着自己,辛承望端起碗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來。
現在養好自己的身體是第一,請大夫和藥錢想也知道足夠買不少大米了。
他足足吃了兩碗才放下說飽了,見父母那麼高興的收拾離開,不由一樂。
隻是重新被攙回床上的他喝完藥才反應過來,手腳軟軟的,靠自己還真走不出這屋。
沒事幹,默默回想這個家的生存狀況。
辛父之前幾位先祖雖沒功名,但靠着會讀書寫字給人做賬房不少攢錢,代代下來才能入學啟蒙。
到辛父這是唯一過的童生,本不打算讀了,但兒子不争氣,官學又費錢,掙紮考上了秀才。
可年齡在這,又沒身家,排名還靠後,唯一且最大的好處就是官府每年4兩銀子的買米錢。
這個也不是一輩子的優待,每三年得再去縣衙裡重考,考不過這個待遇就會取消。
生活在縣城裡,物價節節攀升,這個錢隻夠一家子一年買糧食的,不包括上官學、買肉、添置衣物等花銷。
幸虧自家也不隻靠這錢過活,辛母持家有道,打絡子、給人縫補衣物,辛父除了做賬房,抽空就上街賣對聯或是替人寫信掙外快。
但就是這麼勤奮,掙的和花的完全持平。
因為這個家的錢七成都花在他身上了,除了上官學是自費生,也就是每年給官學交錢才能上,而且吃住筆墨等都是大花銷。
官學裡大多有頭有臉的公子哥,辛父辛母怕兒子受委屈,吃穿用上可是不差,衣服不說多好的料子,但從未有補丁。
要知道家裡連辛父都沒這個待遇,裡衣縫縫補補多回。
父母疼愛,花多少不心疼,還覺的虧欠。
辛承望對原主不予置評,可此時真真是羨慕。
轉念一想,往後花這麼多的是自己,頓時一怔。
明明上輩子自己那麼想好好上學,但是沒錢上,還得自己打工攢錢,差距大到捂住心口安慰自己。
安慰三秒就沒事了,遇到的坎坷太多,這都不是事。
接着想起原身有個兒子的事來,對這個好一番心裡建設。
長什麼樣子也沒個記憶,那孩子從小不得原主喜歡,見到就覺的災星似的,是被辛父辛母帶大,晚上也摟在他們屋睡。
沒說過話,更沒給過個正眼。
這次原主生病,照顧不過來,辛母就把孩子送自己的娘家去了。
這麼一想,等把孩子接過來慢慢熟悉就好。
說拿當自己孩子沒那個信心,但處成朋友還是有自信的。
雜七雜八想着,還虛着的身體倒是抗|議了,暈乎乎的想睡,這個時間也不知是回籠覺還是晌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