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男人沒有理他,李河生被身後出現的宜生一腳踹去,扣押在地上。
“放肆!”
一句斥喝,招來了一衆侍衛圍困,齊齊拔刀對着地上的李河生。
李河生沒有見過這樣大陣仗的場面,他知道這個氣質不凡的男子身份定是不簡單。
可這樣一個權勢滔天之人,為何會涉足于小小的李家村?
李河生目光望去屋内,是沖着慈粼來的,“慈粼在哪裡?”
賀玜冷漠一睨,宛如在看一隻蝼蟻:“與你何幹?”
“她是我的妻子!她...”不等李河生說完,就被眼前男人的一記冷眼震懾住,頓了後面的話。
賀玜将李河生從頭到尾打量一番,無情嗤笑:
“她可勢利得很,我瞧你一窮二白的樣子,她當真願意嫁于你?小心最後被騙得怎麼死都不知道。”
李河生不信:“我是真心要娶她,她也是自願的。你又是何人?你與她又是什麼關系?!”
愣頭青不愣了,面對情敵還壯了幾分氣勢。
可在賀玜看來,如觀跳梁小醜。
不屑,鄙睨,在賀玜見到李河生的第一眼,就恍如見到了曾經的那個自己。
那個愚蠢不自知的自己。
賀玜冷挑視線,“殺人償命。我是來向她索命的。”
“你胡說!”
賀玜陰陰一笑,并未将李河生放于眼裡,他轉身,森森道:
“她想躲在這裡成婚育子,偏安一隅?妄想。”
男人如修羅,面上帶着笑容,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充滿不屑,裹挾着幾分輕佻諷刺。
屋内的慈粼聽見了外面的話,扶在窗棂上的指尖微顫,無聲垂落着睫毛,蓋下眼睑下的青烏。
那些話如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心口,使她悶脹不已。
恍神之際,外面已經亂成一團。
李河生一心想見到慈粼,被一衆侍衛拳打腳踢後,就要拖走。
鼻青臉腫的李河生卻不肯離開,一隻手死死扒着門檻,不肯放。
而賀玜則是坐在堂屋的椅上,冷眼觀之。
他不發話,無人敢停。
這一幕,讓慈粼覺得無比熟悉。曾在西融,在那些權衡面前,賀玜曾也同現在的李河生一樣,甯死不屈,拼死抵抗。
如今隔了不過半年,少年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同那些人,同她,成為了一種人。
她微微歎氣,從屋裡踏了出去。再打下去,李河生怕是沒命。
“别打了。”慈粼站在堂屋之中,望向賀玜。
賀玜冷漠,未理。
看着李河生口吐鮮血,模樣慘狀,慈粼不忍,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甩向門外群毆之中領頭的侍衛。
茶杯精準無誤地砸在那人頭上,頓時碎開數瓣,朝四周濺去,使得一衆侍衛停手躲去。
帶着腳鍊的慈粼走至門口,一身簡素喜服,身上并無多少珠飾,隻有一支剔透的紅玉簪子橫在發間,卻依舊絕美驚豔。
一衆侍衛楞在原地,前幾日他們随陛下微服出宮,行程緊迫地趕到李家村,以為是去抓同陛下有血海深仇的仇家。
沒想到,是來破壞别人的婚事。
他們視線瞅去女子雙腳間那粗沉的鍊子,不解,女人那張白皙溫柔的臉上透着無害,陛下用鎖死囚的玄鐵腳鍊拷着,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慈粼并不在意衆人打量她的腳拷,而是平靜地蹲下身,将李河生扶起,輕聲道:
“你這一根筋的腦袋,臉色不會看,人也數不清麼?這麼多人,打不過為何還不離去?”
李河生擡起那張青腫的臉,看到慈粼完好無損,才松下擔憂的心,像個犯錯的孩子低下頭:
“我怕你有事。”
慈粼歎笑,“你沒聽他說我的事迹嗎?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回去吧,别在這。”
李河生搖搖頭,勉強自己站好,随後牽起慈粼的手,顫抖又有絲堅定:“我……我帶你走。”
李河生難得勇敢一回,牽着慈粼的手不肯放,往院子外走去。
慈粼心裡五味雜陳,她知道身後那雙眼睛在看着她,透着殺氣。
終是她頓住腳步,從李河生的手中掙脫出,在李河生的怔愣中,将他往外推了推,道:
“李河生,我是個混蛋,他說的一點沒錯。”
她的報應,不應該連累他人。
“我來李家村,就是為了躲避外面那些仇人追殺,拿你做掩護。如今你也看到了,被抓到了,罪有應得。”
她扯出一抹笑容,無奈扯了扯裙擺,露出那副腳鍊:
“我啊,在外面天天殺人放火,作惡多端,追殺令滿天飛,這幅模樣都是咎由自取。至于你,确實有些對不住...”
她垂下眼睛,不忍去看李河生沉默的眼神,她覺得她骨子裡爛透了,欺騙利用的話信手拈來。
如今唯一的幻想破滅也罷,還欠了人一份情。
李河生僵硬兩步,張了張口,望向她:“慈粼...”
慈粼苦澀一笑,伸手推開他:“你走吧李河生。想想你阿嬷,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該将生命浪費在我這裡。我與你言,不過是個相識幾日的可無之人。成婚一事…是我輕浮魯莽,昨日既未成禮,便不作數,你還可以娶别的女子。慈粼在這,向你賠罪了。”
她垂着頭,彎着腰,視線頓在身上這可笑的喜服上,酸澀了眼淚。
李河生被慈粼推出了院子外,怔愣許久,看着深感歉意的女子,他發悶的胸口漲得生疼。
他聽出了女子話中的歉意、無奈,和與他的不可能,可他最後什麼都沒說出口,帶着女子那份無聲懇求,頹沉無措地往外走去。
真是好一對苦命鴛鴦。
賀玜坐在椅子上,視線盯死在女子久久彎腰的身影上,捏在桌角的手狠狠發抖,眼底升起猩紅妒忌:
“宜生,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