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滾動發幹的喉嚨,張了張口,沒出聲。
少女以為他不願意,勸說道:
“你既會救病治人,為何不願意去太醫院?你先在太醫院待上幾年,若是不喜歡宮中生活了,再辭官也是可行的。屆時無論你去何地,有了這層官爵加持,怎會沒有地方可去?”
她打量起自己這座小宮殿,笑道:
“總比待在這裡為奴為仆要強,是不是!”
少女的話如汀泠的泉水絲絲入耳,流于全身各處,最後都統一彙聚于那顆跳動的心髒,将他幹涸沉寂的心田滋潤灌溉。
“不去。”他低頭,淡淡道。
賀汀蘭一愣,不解地看向他:“為何?”
那隻節骨分明的手指沾染藥膏,覆于少女發紅的手背,輕輕地,小心翼翼地遊塗在發燙的肌膚上。
男人沒有回答少女的話,隻低頭,輕輕吹了吹傷口,專注于上藥。
賀汀蘭看着墨發入她眼簾,手背泛起一陣微涼。
她反應過來男人的舉動,小臉霎時通紅,雙手不自然地往回縮,如隻受驚的兔子,“你……”
“我是來保護你的,不是為了謀生。”
男人靜靜看着床上的小公主,神态内斂,渾身透着柔光,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生出這種想法後,賀汀蘭更不敢再看他。
可男人的久視讓她無處可逃,無形之中繳械投降了:
“知,知道了,不必強調…我要睡覺了,你出去吧。”
第一次,讓小公主感受到了被堅定選擇是怎樣的感覺。
前頭幾位哥哥姐姐都有護衛,一衆人圍繞。
她隻要一個,就夠了。
在她接受這個溫順男人的第二日,宮中就發生了一件離奇事件,七公主賀敏在昨晚被床上的毒蛇咬傷了。
聽太醫說是種奇蛇,毒素罕見,一條腿需要靜養,少則幾月半年,多則幾年。
她有些害怕,晚上命人将院子撒上驅蛇粉,卻意外撞見男人從後門出去,一條背部圓斑,邊緣呈紫褐的蛇環繞在他的手臂。
小公主瞳孔一震,捂住嘴巴,發現了賀敏中毒一事是魏梵所做!
男人跪在殿外,隻求她原諒,原因卻是一句不肯說。
其實她也知道,男人應是那日見她被欺負,才想要替她報複回去。
可她沒有想到,竟是用這樣狠毒的手段。
後來,男人跪了很久,承諾以後不會了,小公主心軟,讓他偷偷将解藥送去,才肯原諒他。
小公主不知道,男人前段時間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師父。他自幼父母雙亡,流浪街頭,在八歲那年遇見了一位老醫者。
隻有老醫者不嫌棄他髒,帶他回家,教他本領。他跟着老醫者十幾年,每日雲遊天下,救治貧苦百姓,不取分文。
十年如一,老醫者這份救死扶傷的大愛,也讓品性惡劣的他耳濡目染,學了幾分仁心。
可最後,老醫者年邁,疾病纏身,卻無一人來看他,甚至還要搶走他畢生記錄的醫術手劄。
男人看着陋室瀕死的老人,果斷将手劄買給了權貴,想換取老人最後的安甯體面,哪料世人多為無信之人。
好在,他遇見了一個從宮中溜出來的小公主,她不谙世事,心懷善良,那是一顆未被世俗險惡荼毒的珍珠。
将讓他銘記一生。
可小公主容易心軟,他隻好表面答應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一為她讨回公道。
有時被她發現了,他就撒嬌認錯,他知道她心軟,也隻會重複着那一句輕飄飄的無奈:
“你若再不聽我的話,我便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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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男子緩緩醒來,面具下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盯着床頂輕飄的紗帳,眼角隐沒一滴淚。
他擡手,一抹紫色挂穗從他指縫流出,白脂玉佩細膩柔滑,讓他不肯釋手。
“答應他。”
“那…閣主,要給他多少人手?”
床上之人輕笑一聲,旋而慵懶翻身,繼續做夢。他将玉佩放在懷裡,随意道:
“本就是為了尋她,如今,都給他吧。”
隻要賀玜答應他的條件,随他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