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殿中,女子靜息躺在床榻上。
藥丸融至入腹,已經遣退毒性。全身回暖後,連帶思緒都清明起來。
她的思緒停在孟迢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上,如今外面戰事不斷,川烏封閉數日,究是何人會讓魏梵下山相見?
她思緒無果,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手腕處卷纏着紗布,顯然是被人處理過。
打結之處幾經繞系,工整平細,看得出此人手法熟練。
門外之人見她醒了,才走進殿中,坐在遠處的桌前。
茶水叮泠,被人以絲滑的弧度倒入茶杯中,随後又被人品進口中。
慈粼擡起被人複位的手腕,輕輕轉動着:
“怎麼了孟大人,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麼?”
女子擡着那雙漂亮眼睛問,孟迢喝茶之勢未停,隻是眼裡有了幾分笑意:
“你此刻該關心的難道不是你這隻手麼?若是醫治不時,就不怕廢了嗎?”
聞及孟迢之話,慈粼無謂一歎:“廢了好啊。”
廢了自有廢出山門的方式。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至床旁,俯身,在她蒼白又倔強的臉上盯了許久。
他對慈粼是好奇的,好奇這個女人在魏梵身邊五年,可生有一丁點情?
若是知道魏梵下了死令,但凡她踏出山門一步,便不顧昔日之情,殺無赦,她會不會也向其他女子一樣,露出軟弱一面?
慈粼仰着臉,微微一笑,很是明媚:
“孟迢,你這樣看我,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要不是她知曉孟迢心裡有愛過的女子,憑借那樣一雙溫情的挑花眼,旁人女子哪裡受得住他的久視。
孟迢盯着她明媚的笑容,緩緩道:
“閣主去見賀玜了。”
女子的笑容如所預料的僵住,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很知道慈粼的下一句會是什麼?
是會先關心賀玜還是魏梵?
女人臉上表情一肅,眯眼瞧了看戲男子半天,“所以你親自替我複位手腕,是因為你出賣了我,心虛使然?”
孟迢一愣,有些沒想到,她最先關心的,竟然是他與她的買賣。
他嗤笑一聲,“不愧是你。”
冷心冷情。
慈粼皺眉。
孟迢補了句:“不愧是你,這麼快就猜到了。這不,給你賠罪來了。”
他将随手攜帶的卷針攤出,示意她将手腕伸出。
慈粼審視他,所以,是賀玜要見魏梵,通過孟迢去傳達。
而魏梵竟也肯乖乖下山見他?
賀玜手中是有什麼讓魏梵忌憚和服從的東西麼?她試圖去回想之前在西融的種種,無所獲。
又或許,她當時隻顧着完成任務。
她看向孟迢,隻見他坐在床邊,還等着給她治療手腕。
幾年的同僚相處,讓慈粼再了解不過孟迢的德行。溫和的面皮下,是一邊果斷賣了她,一邊又賠着扭曲的人情,還要她感恩他的救治。
哪有人還人情是這樣還的?
她将手遞給他,如今魏梵不在,養好傷才便于行動。
這賠罪既要做全套,便由着他了。
孟迢笑吟吟地接過那截細嫩皓腕,攤開銀針,為她紮穴複健,再配以良藥敷于腕處。
待一卷紗布纏系打結,孟迢才堪堪放下,臉上似有兩不相欠之态。
慈粼翻了個白眼,将手試着擡了擡,發現之前的疼痛有所緩解,關節之處被藥貼敷蓋,又疼又麻,如千萬隻螞蟻在鑽。
不出半刻,透出一絲涼意,手腕便能擡起幾分。
“多休養段時日,不會有後遺之症的。”孟迢收起診治的工具,起身叮囑。
慈粼不聞他的叮囑,隻問:
“多久能恢複到以前?十天?半月?還有沒有更好的藥?”
她必須要在魏梵回來之前,做好下山打算。
屆時,隻對付一個孟迢,她還是有把握的。
望着急于求成的女子,孟迢眸子微深,沉默半響。
慈粼見他眼中不情願,頓時左手一揮:
“沒有就算了,出去吧。”
......
孟迢沉默,從身上掏出一小瓷瓶,“每日一次,敷于手腕,連敷三次。此藥性烈,用後右手切莫動力,會傷根本。”
瓷瓶内呈粉末狀,聞之略有刺鼻。
慈粼有些意外,接過藥瓶,琢磨了會,下了逐客令:
“知道了。孟大人操勞閣中之事,應也累了吧。”
孟迢語氣淡淡,神情不顯:“還好,有王休在,我也不管什麼事。”
慈粼微愣,坐直了身子:“王休回來了?”
許是慈粼語氣過于詫異,使得孟迢無言,臨走之際瞥了慈粼一眼,眼神帶有幾分不屑,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慈粼無力倒頭,閉眼歎息,這還不如魏梵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