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一笑,将頭仰靠在他臂彎,借着月色瞧他話中究竟有幾分是真。
可很快,少女也不再想了,她喃喃道:“殿下,帶我去臨風殿吧。”
他微愣,答應道:“好。”
待到臨風殿時,少女的臉色已經發白,額間透着層層冷汗。
公冶明将人放于床上,下令帶一名女醫士來。
老奴仆看向伫立在殿外院子中的人,“殿下,夜深了,先去休息吧。這邊有消息了老奴再通知您。”
依照殿下以往的性子,應會按照他的提議回去。可此刻,那人卻沒有動身。
之前,祎月公主摔傷,也不見殿下如此關心。
老奴仆不再說話,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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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粼是被熱醒的,她疲憊地睜開眼,煙墨色調帳簾,身上玄灰金絲被褥,擡眼打量而去,落地鎏金架上環着紫煙,缥缈間,見案桌前坐着一人。
他換了身更為單調的墨色長袍,無點綴圖案,環抱手臂,閉目靠在椅上,可見疲色。
她收回視線,伸手去掀開這沉厚的被褥,發現隻手被紗布纏繞,背後又疼又麻,身上也換了新的裙裳。
她目光一凝,用力坐了起來。
驚醒了案桌前的公冶明,他眼裡帶着還未褪去的困乏,“怎麼了?”
慈粼視線掃去放置在櫃子的血迹衣服,出聲道: “沒事。”
許是見她回得幹脆,那抹擔憂的情緒一閃而沒,化為打量。
慈粼察覺擡頭,盯着蒼白的小臉,補了一句:“謝謝殿下救了我。”
少女柔弱的一面頓時将公冶明眼裡慣常的多疑打消,“沒事就好。”
她似是疲憊,道:“殿下能幫忙把我的侍女傳過來嗎?”
他身形一頓,竟罕見的猶豫起來:“已過亥時,公主可願歇于殿中,對公主的傷也……”
她聽出他話中委婉的挽留,可今日,她是真的累了,“殿下,婚期将近,若此時夜宿于這,不合适。”
公冶明沒有反駁,沉默一會,對殿外之人道:“去長新殿,将魚樂姑娘傳來。”
“是。”
他伫立在床邊,又開口:“今夜的兇手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明日定會給你……”
“不用了。”
慈粼一頓,又緩下語氣,笑着看他:“不用了,殿下。後日就是我們大婚了,以後有殿下保護,不會有人傷害我的。”
她視着他,清晰捕捉到那人眼裡閃過的愧疚與怔愣。
“嗯,不會了。”他輕滾喉嚨,袖中蜷挲着指腹,心中徒升一股道不明的悶意和不安。
門外想起魚樂的聲音,她擡目,朝他展開手臂,“殿下,要抱一下麼?”
床邊男子恍惚,随後微微俯身,由着少女攀環住脖子。
隻見她摟着男人脖子,貼在耳畔,輕道:“殿下挺好的,真的。另外,空了,去看看王後吧。”
不等公冶明反應,耳邊氣息離開,環在他身上的手也抽離。那一刻,他未曾思考,伸手去抓。
然而此刻,殿門被魚樂打開,那隻手頓時縮了回去,慌張離身。
魚樂腳步一頓,竟是在公冶明臉上看到一絲慌亂。
她收回疑惑的視線,對着他行禮後,疾步走至床邊,看向慈粼,“公主,你怎麼樣了?”
慈粼隻笑笑,搖搖頭,對着後面站定的男人道:“勞煩殿下了。”
公冶明情緒有些複雜,他想解釋什麼,卻遲遲不曾說出口,最終,他隻朝着外面吩咐,差人備辇。
慈粼被魚樂攙扶着,出了殿門。
他站在殿内,看着床榻上被少女休息過的痕迹,暗暗皺眉,他平生,不是最不喜祎月進他的房間,弄亂他屋中一物嗎?
為何此刻,他竟能容忍别的女子碰他的東西?
老奴仆進來收拾,看見床尾櫃上的血迹衣裳,準備處理之際,一枚令牌掉落。
“啷铛”一聲,将公冶明思緒打斷,他聞聲看去,地面上靜靜躺着一枚令牌。
“天齊衛令”字面躍然于眼底。
“殿下,這是?!”老奴仆将令牌拾起,遞給他。
公冶明身形一頓,退一步,眼裡透着意外而迷茫,看向徐伯。
“景和公主應是知曉了殿下的意圖,将令牌親自給了殿下。說明公主和殿下是同一戰線的。”
老奴仆也有些詫異,随即隐隐擔心:“今日之事…殿下可要解釋一二……”
他緩笑,解釋什麼呢?解釋他故意洩露行蹤,讓那些想殺他的仇家有機可趁?
解釋那一刻他想借旁人之手假探她身份真假?
他低頭,沉默了情緒,指尖劃過冰涼的令牌,至窗台,望着無盡黑夜。
他承認,這刻,一絲後悔從他心間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