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被人掌了燈,女子站在窗邊,看着屋中男子身影。他有些狼狽地站在側門,身上一行黑色,卻是能見胸口上一處血亮亮的口子,滴落在地闆上,有些觸目驚心。
“你怎麼到這來了?”她不動聲色,問。
賀玜微白着張臉,杵在側門口不說話,扶着門,用那雙墨瞳盯着她。
她裝傻,歪頭問:“你來,是有什麼事情與我說麼?”
少年嗫嚅幾聲,隻吐出二字:“青魚。”
瞬時,她淡了眼神,青魚圖案是川烏旗徽,凡出自川烏的殺手,都會配攜刻有青魚紋案的暗刃。想必是哪位愚蠢至極的同僚,在與賀玜打鬥時,暴露了身份。
恰巧,賀玜見過她的匕首。
昏暗的光線下,少年真就如那舔舐傷口的小狗,透着委屈。
顯然,他猜到了這件事的幕後推手,是她。
她指腹摩挲着袖中那青魚紋案,倒不擔心賀玜會去揭發她,隻是在對上他沉默的眼神時,竟讓她内心有種欺騙良家少男的感覺,好似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可她出現在西融,本就不是來交朋友的。
“我未曾答應你什麼。”她默了半響,無情開口。将窗關嚴實後,從容走到了床邊,“外面守衛收隊了,你該回去了。”
女子一句解釋都不曾有,讓賀玜格外受傷,他的腳步似灌了鉛,未動:“你要什麼,我可以給你。”
這句話落在慈粼耳裡,有些變了味,變得似有暧昧。
她雙手撐在身的兩側,側頭看他,青絲未簪,瀑滿腰肢,未施粉黛的臉上透着笑:
“我不需要。若有人來拿,你給他便是。”
女子話間透出幾分勸說。
他扶着門,指尖發白,神色滿是寂落,自哀低啞,良久,未說一句話。
如悲涼孤月,納入她眼裡。
她輕滾喉嚨,輕笑地垂下頭,睫毛微眨,盯着金絲木鋪成的地面:“地闆都要被你弄髒了,會被人發現的。”
她擡頭,望去少年錯愕呆滞的眼神,從被褥下摸出一瓶金瘡藥,起身,走至跟前,遞給他。
少年沒有接,生氣又迷蒙地看着她。
她扯過他的手,将藥瓶放至掌心,“你知道的,我若是想要殺你,早就殺了。”
少年盯着她,一信九疑。
“我承認,那個殺手确與我同出一屬,但他并不聽我令。所以...他下回再來,我替你擋一刀,可行?”
女子說得很真誠,賀玜垂下視線,落寞退了一步,“不用你擋。”
慈粼眉間微動,知道有戲,“刺殺你的人以後不會再來了,你好好回去養傷。”
自是不會來,失手後的人,川烏會有更殘酷的懲罰等着他。
既失手,說明在賀玜身上沒有搜到閣主要的玉佩。如今賀玜已經對她有疑,若她真當開口問了玉佩,隻會令他更加疏防自己。
眼下,倒是可以先給自己留條後路。
對上賀玜半信半疑的視線,她眼角一彎,語氣放軟,似有哄道:“我的侍女就要回來了,乖,先回去。”
賀玜眼波微動,笨讷地别開少女明亮的眼眸,握了握手中冰涼的藥瓶,往黑夜裡走去。
她站了許久,見賀玜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扯過袖中手帕,落在地面,輕輕踩着,将點點紅迹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