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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新殿,她松開了男人的脖子,微微退了小步,低頭道:“多謝殿下送我回來。”
女子身上的香味隐隐還環繞公冶明鼻間,見她低着頭,如隻受驚的兔子,“怎麼了?吓到了?”
慈粼擡眼,此人慣常的笑臉,與适才截然不同。她确實有被吓到,被公冶順侯色字當頭,公然奪妻所震驚,也被公冶明為了她反抗公冶順侯而意外。
“殿下為何不惜惹怒王上也要護着景和?”
“公主是賜婚于我的妻子,我不護着你,難道要随他将你占為己有?還是說,你願...”
“當然不願意。”
其實真被公冶順侯搶去,刺殺公冶順侯的幾率定是會高些。
隻是公冶明這樣問了,她自是得裝裝表面的樣子:“景和與殿下的良緣是天定的,旁人又怎能拆散我們?”
“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以後,你待在我身邊,這樣他就不會...”
公冶明頓住後面的話,臉上浮現愧疚,從袖中取出一對玉孤鈴,底端墜着金絲穗,樣式奇特。
玉孤鈴是一對,各佩一隻,可相互感應。
遇到危險,可執鈴喚他。
慈粼接過鈴铛的手微頓,不顯神色:“殿下,這對鈴铛好獨特,很稀有吧?”
公冶明解釋道:“嗯,這是當年我去烏休國巧得的緣分。如今你與我的成婚需等禮吏擇選日期才可定,還需等些時日。公主一人在長新殿,我終是不放心......”
慈粼一笑,接上他的話,搖了搖手中的玉孤鈴,緩緩道:“殿下,我若有事,便如此喚你嗎?那你一定會過來嗎?”
公冶明看向自己手中震顫的鈴铛,神色暗然不明:“嗯。”
“那謝謝殿下了。”
待公冶明走後,慈粼盯着手上的玉孤鈴好一會,遞給魚樂,揉了揉思緒萬千的腦袋,往榻走去。
魚樂接過鈴,有些不解:“公主,我見那公冶明是有幾分關心公主的…”
慈粼将發髻間的頭飾一抽,随手扔在了桌上,一頭青絲洩下,“生在這樣紛争的王朝中,再關心又能有幾分真心?”
西融内部如此混雜,身為長子卻不被看好,錯一步便滿盤皆輸,又能有幾分真心露給别人?
魚樂明白後,替慈粼将那隻玉孤鈴收好,退出殿門時,又将桌上的珠钗整齊擺放在妝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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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風殿中,公冶明沉默坐于桌前,大手垂搭在桌沿,旁邊放着玉孤鈴。
奴仆将茶端上,替他将手邊的鈴铛收起。
“九春細雨?”
奴仆頓步,點頭:“三皇子當日派人送來的。奴瞧着殿下喜茶,便收了。”
這般上等好茶,從未入過臨風殿。
不收确實糟蹋了這好茶。
公冶明擡手,端起了滾燙的茶水,表情微凝,熱氣在他手間跳躍幾回,随後被倒在了地上。
靴子緩緩而擡,踩着茶葉,直到磨成碎渣,才擡起那雙平和的眸子,“也不是什麼都喜歡的,退下吧。”
輕飄飄的話,帶着幾分慵懶尾音,好似未曾動怒般。
奴仆低頭,似有畏懼,小心翼翼将地上的髒漬打掃幹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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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
滂沱大雨中,一名女子狼狽地逃跑在青石道上。
輕紗绯衣被雨水打濕,貼着肌膚,勾勒出姣好的身姿。幾縷青絲散落在腰間,銀钗松垮于發髻,這樣的發髻一看便是青樓女子打扮,身後幾兇神惡煞的男子追捕着。
雨季的鎮上,三兩百姓避躲着,年輕女子惹人憐,可誰都不想惹一身麻煩。
女人淚眼朦胧,眼底透着濃濃絕望,她不願被抓回青樓去,失去自己的清白,做一個連自己都厭惡的人。
她隻能奮不顧身的逃,逃離這裡的一切,可任憑她如何,都有一種她擺脫不掉的宿命。
“給我站住!再跑就打死你!”幾名粗壯男子,是青樓聘過來,專門捉一些妄想從樓中逃跑的女子。
她緊攥着裙擺,慌不擇路地往石橋之上去,在橋的另頭,看見兩名男子從橋端走來,女人像看到希望般,投去救助的目光。
對面男子一身玄青色,腰間挂着葫形的金瓶,腰身圈着流蘇,随着那人緩慢的步伐晃動着。這身打扮,一看便不是江南之人,應隻是途經此地,不作久留,
而那玄青男子身後,跟随着黑衣男子,他撐着一把傘,将那缥缈寒意的雨水隔絕于外,護着玄青男子,不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