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承從地上把人連拽帶拖,一把推撞在船欄之上,趨有推入江中之勢。
“三哥!”公冶宣慌了,忙起身去制止。這要是真将人推河中淹死了,就不止是玩鬧欺人這樣簡單了。
公冶明終于看出今日公冶承喊他在場的目的了,這天齊質子真死在這,他為兄長更是脫不了責任。他看向沖動的公冶承,帶着兄長的命令:“公冶承,不要胡來。平時随你如何,但他的命你必須留着。”
慈粼跟着公冶明來到船欄處,她站在衆人身後,看着半個身子皆已在船外的少年,神情透着不解--
求饒,很難嗎?
不過是說一句錯了,服個軟,再不然磕個頭,難嗎?
不難,所以她活下來了。
她淡笑一聲,也是,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樣,願意活得這般沒骨氣的。
公冶承聽不得公冶明那帶着兄長口吻的命令,他不屑地視着手下的賀玜:
“一個已經被天齊抛棄的質子,還配留着這條命嗎?天齊狗帝都不要他這個兒子了,留着這個燙手山芋給父王,殺也不是留也不是,還要供起來不成?”
江風呼嘯,揚起少年一頭散落的墨發,他頂着腫得老高的臉頰,轉動着眼睛,将在場的面孔都掃進那雙墨瞳中,将視線定格在公冶承臉上,細微地一聲“呵”,随江風淹沒,是那樣的孤傲不屑。
那一刻,公冶承以為自己聽錯了,隻見少年緩緩挑動的眉鋒,神情淡漠地在無聲挑釁他。
公冶承腦中頓時炸開,暴跳如雷,就算不是真的想殺他,此刻也被挑釁氣上了頭:“我就不信他死了這西融的天還能塌不成!”
他紅了眼,将這個瘦弱男子狠狠往江中一推,随着畫舫行駛,破爛粗衣從船欄墜去,砸起水花,沒入江中。
公冶明想去攔,卻慢了公冶承一步。
衆人一驚,紛紛撲上欄邊,隻見江面隻有墜入的水花,再無任何少年蹤影。
“他還綁着雙手,這回必死!”還不知後果的幾位皇子頓覺大快人心,似乎在高興三哥終于解決了這個眼中釘。
慈粼靠近江面,觀之深不可測的青江,思緒有些晃神--
她當時也是從這樣一片無望的河面跳下,她最是知曉窒息是何種滋味。
掙紮、後悔、求生、絕望,到最後對世間一切的無奈與不甘。
江水卷席身上的寒,又哪有内心的絕望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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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東西!平日慣得你們無法無天了!長着腦袋隻知道吃喝玩樂,一點利弊都不會想!”王位上,公冶順侯大發雷霆,底下跪着的,皆是昨日遊舫上之人。
包括慈粼也被傳去了大殿,隻是并未曾同他們一起聽訓治罪。
畢竟出事的是她的“兄長”。
雖說賀玜在西融十年,天齊皇帝不管不問,可到底也是兩國維系關系的協議籌碼。
十年前的天齊并未有如今的強盛,故而當時的天齊為求和,而将十歲皇子送去西融為質。
一去便是十年。
十年間,天齊逐漸昌盛,國庫充盈兵力強盛,近年趨有同西融平起之勢。就在衆人以為天齊皇帝會不惜代價将自己兒子換回來,卻始終不見天齊有任何接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