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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粼被侍女安置在了長新殿,她拿出那塊調動天齊護衛的令牌,“這塊令牌是可讓他們行走于西融的每一處?”
魚樂點頭:“除了公冶順侯的寝殿和批奏房,王宮的其他地方都可。隻是...”
她看了眼外面,小聲道:“閣主說,這些人可以殺,但不能用。公主若要用人,魚樂對接川烏,可調人協助。”
慈粼點頭,将那塊令牌擱置于妝匣暗層,如此來看,那些就是廢人了。
而不到翌日,就聽聞公冶順候去往王後寝殿,随之大怒、公冶明被責罰的消息便傳出。
“公冶明在您還未曾入西融時,就因其母舊病複發而出往寒崖尋藥,對于您要入西融并未過多關心。如今突然回來,借着探望母親的緣由,打破了公冶順候曆來的荒唐規矩。”
“公主,你應是西融首位…沒有被侵占的公主了。”魚樂認真想了想。
首位……
慈粼記得,川烏給出的信息裡,曆年和親公主之中,還有一位沒有被公冶順候玷污。
“那位沒被玷污的公主可還活着?”
“早死了,就死在鳴春殿。清清白白。”慈粼回道,脫下了那身被公冶順候摸過的衣服,松開發髻間的暗簪,秀發如瀑,孤冷清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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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樂跟随慈粼出了長新殿,一路沿王宮大河而行。
“那邊好像有人在打架。”
遠處幾人集聚,正圍着地上之人毆打。地上抱頭的男子蜷縮着身子,看不清臉,卻是給人感覺出無用的倔勁。
慈粼眸中透着淡漠,腳步未曾停歇。
魚樂視線被挨打的男子再次吸引,瘦弱蜷縮,無還手之力,“這公冶皇族的皇子們怎還青天白日下這麼欺負人呢?”
慈粼未接話,視若罔聞。
魚樂欲言又止地跟上慈粼,看到那瘦弱男子被幾人大笑着,扔在了河中,濺起激烈水花。
她探去慈粼的表情:“公主,你不覺得那人有些可憐嗎?”
慈粼頓步,側目看去那落水之人,可憐嗎?
河面泛起掙紮水花,岸上的皇子們嘲諷大笑,一陣後,河面便風平浪靜,連點波痕再尋不到。
她收回目光,暼了眼同情心泛濫的魚樂,擡步離開,聲音淡顯冷漠:“我還覺得我可憐,怎沒見你關心一下我?”
魚樂不再多言,默默跟上,可又忍不住看向女子冷漠的背影——
慈粼姐姐很可憐嗎?可在川烏,元級暗衛有最尊貴的地位和物資享用。
而且,閣主對慈粼姐姐,好像很好,與其他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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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粼站于幽靜的臨風殿前,此處與那些用金石白玉砌建的富麗宮殿格格不入。
“西融之人個個驕奢淫逸,居還有這樣一處靜雅之地?這個公冶明有些令人看不透。”魚樂觀察着這座異常的宮殿,上前叩門,卻見無人看守。
慈粼仰頭,看向牌匾上筆鋒潇灑的幾字,她雖無法直接見到公冶順候,卻是有身份可以光明正大靠近公冶明。
她将門推開,頓察一股清雅竹香而來,風動鈴響。
立即有人出來。
看守小厮見來人,拱禮道:“見過景和公主,随我裡面來。”
見這位奴仆一眼便猜到她的身份,不由得讓她警惕起來,“你如何得知我便是景和公主?”
奴仆始終低着眉:“王宮之中,皆知殿下喜靜,如此驚擾的,應隻有初來西融的景和公主了。”
......
慈粼賠禮一笑,深感抱歉。
奴仆沒有多的話,隻讓魚樂在外等候,将慈粼引入正殿,随後離去。
慈粼一路瞥過門口懸系的鈴铛,穿系于竹間,遊走于屋檐瓦隙間,最後的通處定是公冶明的房間。
他此刻,應已知她來了。
隻是,慈粼蹙眉,不知此人喜好怎樣的女子?若單單是樁殺人的任務,她還能得心應手些。
偏偏是這種男女之間的相處,讓她有些頭疼。
她學過端莊守禮的大家閨秀,學過活波可愛的小家碧玉型,也學過狐媚子的勾欄式樣。
可川烏的信息裡,也沒有明說公冶明喜歡哪種。
“景和公主,在想什麼?”背後響起溫和的男音。
慈粼回神,對上一雙眼波流動的溫柔眸子。一身淡雅錦袍,隻衣襟與袖口處描着幾縷金絲,顯露矜貴。
“見過大殿下。”慈粼慣起假面,盈盈一禮。
她見過此人畫像,隻覺其畫不及他臉上柔情一半,特别是那雙好似會說話的眼睛,在勾着人與他對視。
公冶明紳士地将人請進了殿中,随後爾雅地落座于她對面,出聲朗朗:“應是我去向公主賠罪的,隻是昨日有事在身,耽擱了公主,倍感抱歉。”
慈粼聽慣了那些跋扈和強制的話術,沒想到此人說話如此客套有禮。她将帶來的古畫輕放于桌上,“殿下不必自責,景和無事。聽聞大殿下喜集世間名畫,将此為見面禮,還望殿下不嫌棄。”
“得公主寄挂,是我之榮幸。”一旁的奴仆聞及,将畫收了下去。
全程,慈粼的視線都留在他眼角溫笑的情緒上,隻覺西融竟有這樣如溫玉般人物,哪怕是裝的,也應有三分天生的模子在。
“殿下,景和在天齊時,便聽聞西融有很多玩樂是天齊沒有的,殿下可以帶景和熟悉這裡嗎?景和初到西融,一人難免會有些害怕,能依靠的也隻有殿下了。”
語氣帶着思念親人的落寞,話聲輕柔婉轉。
明眸皓齒,薄殷色的唇輕抿,神色憂轉,是這素雅殿堂中一抹麗色。
确實美。
公冶明擡手,沏着茶,卻未接慈粼的話。
此刻的奴仆上來,道:“殿下,三皇子來了。”
“嗯。”他随之多倒了一杯,放在了一側空位上。還不等奴仆去請,這位三皇子便進來了,坐在那側空位,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好似公冶明已經将來人的習慣摸透徹了。
可據慈粼觀察,三皇子公冶承是墨辛王後所出,此人性格張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可能是因墨辛王後緣故,備受公冶順侯看中。
而這樣随意進出公冶明的居所,她不認為是兄弟關系好,反是處處透着不把公冶明放在眼裡的意味。
一聲“啧”響起,公冶承随手扔下茶杯,茶杯與桌面發出一陣“叮啷”聲響,“大哥,你這茶透着一股子陳味,啧,改日我将父王賜的那盒九春細雨拿來給你?我平日也不愛學這些斯文人的東西,放我那倒是可惜了呢。”
慈粼從這番話中聽出了嘲諷,觀之公冶明,他并未有惱怒,隻笑着回道:“多謝三弟。”
盯着他那張溫和的臉龐,公冶承挑不出毛病,便當即将視線落在慈粼身上,“哎?這就是那位從天齊來的和親公主?”
慈粼垂眸,回道:“景和見過三皇子。”
“哎呦?别說,當真是标緻呢?瞧瞧這張小臉,還有這腰......”
公冶承眼睛有些發直,兩手比劃着眼前美人盈盈一握的腰肢。
若是往常,她定将此人拔了舌頭,再同他那個好弟弟公冶森一個下場!
可現在,不行,得忍。
慈粼裝作羞惱幾分,将視線投去公冶明,耳邊是公冶承的滿□□.話,她水盈的眸中聚滿委屈,逐漸紅了眼尾,好似再多聽一秒,她就能當場哭出來。
公冶明對上那雙委屈通紅的眸子,将手中茶杯放落,緩緩出聲:“三弟,對公主不得無禮。”
聞及這句帶着不溫不惱的制止,公冶承嗤笑一聲,眼裡透出不滿,卻也是停住了調戲。
看來,公冶明是吃嬌軟美人這一套的,慈粼暗道。
公冶承忽然雙手一拍桌子,站起身,帶着與适才不樣的強硬态度:“這茶也沒什麼好喝的,近日聽聞五弟得了一艘畫舫,邀我們遊玩。大哥,随弟弟們一同去?”
桌上茶杯晃動,蕩出茶水,髒了桌面。
公冶明擡手用帕子淡淡将桌面擦拭幹淨,舉手間似早已習慣公冶承的粗魯。
未說去,也未說不去。
公冶承覺得自己這個好大哥從外面回來一趟,竟是學會給他擺架子了?他當即便冷了臉:“怎麼?大哥,自從掌管了鐵騎軍,該不會就看不上我們這些兄弟們了吧?”
看不上也是對的。
西融勢力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便是西融的鐵騎,所踏之處寸草不生。
這樣強大的勢力是當初佳清王後嫁入西融,由母族歸附而來,是令公冶順侯都忌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