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又走了多久,天色已隐有變暗的趨勢。
裴譽亭皺眉,“這是什麼味道?”
一股香氣随着他們不斷前行愈發濃郁,不甚刺鼻,竟有幾分好聞。
“是白檀,沒有毒。”蕭瑾吸了吸鼻子,“隻是這谷中荒林裡為何會無端出現白檀?”
她停下腳步,辨别着這香氣的散發的确切方向。但這白檀香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來,聚在此處,凝集得愈發濃郁。
四周都是長得不甚強壯的小樹,蕭瑾定睛細看,其中确實是混有幾棵白檀樹。若是隻憑這幾棵樹決然無法有如此強烈的香味。
蕭瑾湊上前去,細細嗅着“這裡的白檀樹上都塗了濃度極高的白檀香,所以香味才這麼濃。”
在雪中走了許久的路,大雪落下,二人鬓上的頭發已濕了一層。
“白檀樹極易招蛇,幸得現在是冬天,不然免不了許多蛇出沒傷人。”蕭瑾退回裴譽亭身邊道。
裴譽亭從袖中掏出從蕭瑾處得來的輿圖,“再往前走一段有一個山洞,我們可以去那處歇腳。”
蕭瑾沖手心哈了口熱氣,揉了揉凍得通紅的手指,“好,那便走吧。”
裴譽亭接着拉起了她的手腕,帶着她向前走去。
由這手腕一拉,二人輕易便統一了速度。
雪下不停,二人的衣服已濕了徹底。
白檀香氣不減,林中除了風雪聲便隻有二人的腳步回響。
不多時,空中卻漸漸多起來了細細簌簌的動靜。
“這是什麼聲音?”蕭瑾感覺脊背涼飕飕的,“聽這聲響倒像是蛇,但天已是這般冷了,蛇也都要冬眠了,不應該是蛇的聲音。”
裴譽亭忽然手腕一震,将蕭瑾使勁往自己身側拉去。蕭瑾沒防備,險些失去平衡,幸得裴譽亭用肩膀撐着才沒使得她向下倒去。
裴譽亭另一隻手中的刀未出鞘,他腕上一翻,連帶着刀鞘一起朝蕭瑾的臉上擊去。蕭瑾隻覺得面上一涼,略有些酥酥麻麻的微痛,而裴譽亭動作突然,她心下害怕,在劍鞘即将打上她臉的片刻合上了雙眼。
臉上沒傳來更大的痛意。
蕭瑾睜開眼,隻見地上一道青白色的東西在蠕動。
“蛇!”
裴譽亭的劍此時脫了鞘,劍氣反射着雪光,一道銀光斬向地面,那蛇登時斷作兩截,染紅了地上的雪。(注)
瞧着地上的東西,蕭瑾才反應過來方才是有蛇從樹上掉到了自己臉上。她連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臉,指尖傳來凹凸不平的感覺,是蛇牙印的觸感,但她收手看向指尖,并沒有鮮紅的血液。
看來是臉上用于易容的皮質面具替她擋過一劫。
裴譽亭的劍入鞘,重新拉起她的手腕,“快走。”
蕭瑾點點頭,跟上了他的步子。
既然發現了一條蛇,想來也便還有其他沒冬眠的蛇,若它們循着同伴的血味,怕是很快便都能追來此處。
二人腳下的步子邁快了不少,但是卻已有些來不及了。
嘶——嘶——
這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逐漸包圍過來。
“公主可還帶了什麼防蛇的香?”
“不曾。”蕭瑾此刻心中自是一萬個懊惱。
裴譽亭已然抽刀出鞘,而将褪下來的劍鞘塞給了蕭瑾。
“抱我。”
“啊?”蕭瑾拿着劍鞘,有些沒反應過來。
沒等蕭瑾有什麼動作,裴譽亭熟門熟路地伸手攬住她的腰,将她挂在自己身上。而後一個飛身,劈開意圖接近他們的蛇。
蕭瑾會了意,抓緊了劍鞘,連忙伸手環緊了裴譽亭的脖子,将自己緊緊扒在他身上,以防因着他打鬥的動作而摔下身來。
裴譽亭出刀利落,一時間身旁盡是斷作兩截的大蛇小蛇,但襲向他們的蛇源源不斷,越來越多,裴譽亭縱使身法矯捷,也不能全然防得住這些。
一條大蛇吐着信子,蠕動着身子扭上了裴譽亭的後背。
蕭瑾連忙揮起手中的劍鞘,咬牙狠狠發力,将其甩下裴譽亭的後背。
一波又一波的蛇沿着二人的衣角蜿蜒攀來。
蛇牙尖利,不出一會,二人的外衣已被撕咬得盡是洞眼。
蕭瑾手上動作越發密集起來,防着裴譽亭的後背和手臂被蛇咬了去。
“大人,我想起來我帶了迷香,隻是不知道對蛇管不管用。”蕭瑾手上動作不停。
“準備好了說一聲。”
裴譽亭身上的動作雖仍是利落,但比起最初已顯了些滞緩。
這蛇皮的顔色隻比雪略青一絲,還需仔細辨認片刻。
蕭瑾一隻手揮着劍鞘,另一隻手則伸向懷中摸索香袋,一時松了環着裴譽亭的力道,整個人隐有滑下去的趨勢。
裴譽亭手上的力道加了兩分,重新将蕭瑾牢牢箍在自己懷裡。
蕭瑾拆開香袋的口,道:“雖然我們口裡含了香丸,但香粉抛撒出去的時候大人還是要記得稍屏住呼吸。”
“我準備好了!”
裴譽亭左腿微弓,手上挽了兩個劍花,震開了即将近身的這一波蛇,而後右腿發力,帶着蕭瑾向空中升了半截。
二人帶着雪水的衣角翻飛,在空中轉過兩圈,蕭瑾手中的香粉撒下,形成了一個褐白色的粉狀環形。
回雪舞萦盈,萦盈若回雪。(注)
之前在無量樓時是手中的香粉在雪花下銀白如雪,那這回便真的雪紛紛揚揚,飄然而落。天上飄下的雪夾雜着蕭瑾手中的香粉,這香粉在某個瞬間凝入雪瓣,也便成了天地間的凝華。
二人翩然落下,裴譽亭手中的劍花重新挽起。
二人周圍的蛇已有疲軟之态,對付起來要比先前順利得多。
不多時,附近的蛇動作皆遲緩僵硬起來,甚者不需出劍便在雪中沒了聲響。
這一會厮殺的功夫,不少蛇已被半掩在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