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遲了。
地上的枯藤忽然間似是活過來一般,竟如蛇一般蜿蜒甩動,向上攀升,纏住了蕭瑾的腳踝。
這藤條不知是從何處漸漸收緊,力道極大,将蕭瑾直直向前拖去。慌忙之中,裴譽亭隻得緊緊拽住她的手腕,奈何僅憑他的手勁并不能與這藤條相抗衡,他雖穩住了身形,但也由蕭瑾帶着向前滑去,鞋底在雪地中蹭出一段痕迹來。
藤條抽移的速度很快,林中的土地因積了雪而濕滑,縱使二人情急之下想從地上拽住些什麼也未果。
蕭瑾掙紮着想用手中的匕首去斬向腳踝上的藤曼,奈何手臂夠不到那處。她咬了咬牙,瞄準了空中藤條移動的痕迹,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抛擲出去。
寒風和雪呼嘯着,抖落了樹杈上的積雪。
蕭瑾這一擲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來,那匕首在空中劃過一道幹脆的弧線,準準地飛向了不知從哪裡拉動的藤條。
可是這藤條并沒有随着與刀刃的接觸而斷作兩截,與之相反的,藤條上連一絲痕迹都未留下,而匕首在觸碰到藤條的那個刹那隻發出了清脆而響亮的“铛”的一聲,便飄然落地,安靜地躺在了雪中。
“是鐵!這藤條是用鐵做的,用劍斬不斷!”見狀,蕭瑾喊出口來。
裴譽亭松開了蕭瑾的手腕,蕭瑾的後背瞬間緊貼着地面,整個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滑去。
“啊——”感受到自己的上半身徹底失去平衡而倒地,蕭瑾不禁驚呼出聲。
裴譽亭快步上前,腳步翻飛,一個飛蹬,借身旁樹幹之力向上攀去。他足點樹枝,提氣奔躍,而後一個飛身旋轉,拔刀出鞘,自上而下揮劍劈砍。
劍氣所及之處,雪花凝滞了一瞬,而後被沖散到兩邊來。
隻聽“咔”的一聲,高處有什麼東西斷裂開來,拖拽着蕭瑾的一整根藤條從空中徑直墜落,鐵質的藤條掉落在地面,發出不小的動靜,蕭瑾也終于停止了向前滑動。
裴譽亭身子輕快,幹脆落地。
在地上被拖動了好些距離,蕭瑾的後背有些僵,費了好些力氣才直起身子來,她彎腰解下纏繞在自己腳踝上的藤條細看,道:“還好這藤條纏人用的這段不是鐵質,還有些韌性,不然這腿腳怕是輕易動彈不得了。”
一旁的裴譽亭也蹲下身來查看後一段極長的藤條,“這本是一條鐵鍊,上面纏了些茅草一類的東西而僞裝成了藤條。”
雪地松軟,蕭瑾身上并未受什麼傷。緩了片刻,她站起身來,将弄亂的衣物理整齊,稍露了些愧色,道:“方才是我不小心,多謝大人相助。不過這也算我們初入這林子探探路。經這一番折騰,想來這林中的麻煩物事不少,接下來我們更要小心些才是。”
“嗯。”裴譽亭掉過頭接着向林中的更深處走去。
蕭瑾也急忙撩開步子跟上他。
林中寂靜,除了風聲和雪聲外再無别的聲音。積雪漸厚,兩串腳印勻速向前延申着。
一面邁着步子,蕭瑾一面扭着腦袋環顧四周,“走了這麼久,林子裡竟然連個覓食的鳥兒都不曾見到,可見這瘴氣委實不淺。我這香丸雖能減少瘴氣的吸入,但并不能完全隔絕瘴氣,咱們得快些走出這林子。”
裴譽亭沒說話,但是腳下卻是依蕭瑾所言加快了步子。
大雪紛飛,沒有一絲要減弱的意味。
裴譽亭步子邁得大,要先于蕭瑾些。
風力随着飄雪而愈發強勁,蕭瑾隻覺得後腦涼飕飕的,陰森得讓人心中發毛。
裴譽亭走在她前面,步伐果斷,但她總隐隐感覺後面有什麼東西蓄勢待發,有種強烈的不安全感,因而頻頻回頭。
忽然,蕭瑾一回頭,隻見半空中蕩下一樣黑乎乎的東西,那高度目測剛好能擊中裴譽亭的後腦。
“大人當心!”
蕭瑾心跳到了嗓子眼,但裴譽亭頭也不回地接着向前走去。
一個上了鏽的黑色大斧在空中走過一道極為圓滑的痕迹。
蕭瑾已來不及猶豫,若真的由這鐵斧砸下,裴譽亭則腦漿迸裂,必死無疑。
顧不上那麼多了,蕭瑾急邁兩步,咬牙伸臂向前扒去。她壓上了全身的力氣,一躍用手臂環住了裴譽亭的脖子,重心向下,帶着他撲倒在地。
裴譽亭的後背應聲着地,蕭瑾整個人便壓在他的前胸上。
雪花松軟,霎時在地上顯出一個人形來。
那斧頭從空中甩過,擊中了前方的一棵小樹,這小樹瞬間由樹冠向下被劈成兩半,落于枝頭的雪嘩然間四散而下,像山間的泉水烈湧,清寒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