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百年傳承的慶典背後,究竟還有什麼秘密?
心中不安漸漸升起。
衛绮懷匆匆伸出手去,想要把他從這張巨網之中拉出來。
帶回去追究,或者先放到哪個地方好叫他不礙她們的事——無論怎樣都好,沒太多時間可以耽誤了。
她必須行動起來,呂銳還在外面。
她的力氣不小,本來輕輕松松就能将他拎起來的,可他座下這張網似乎和方才那些不太一樣,格外堅韌,也格外難纏,死死地将他鎖在了原地。
“你倒是給自己弄了個寶座。”衛绮懷嗤笑一聲,抽出劍來。
再怎麼堅固的巢穴,也沒到金剛不壞的地步,挨了她幾記橫劈豎砍,便四分五裂、支離破碎開來。
靈光散了大半。
礙眼的光污染消失了,衛绮懷甩了甩手,視線聚集在他身上,一時有些無言。
這家夥……怎的不穿上衣啊?
那繭總不能是他親自吐的絲,就為了給自己織衣服用吧?
還是說神子這倆字恰好與“不穿衣服”挂鈎?
如果易國對于神靈、聖潔等字眼兒的理解是這樣,那樣她有必要懷疑一下他們幹的都是什麼勾當了。
如此陰暗地腹诽着,衛绮懷試圖在他光滑而裸露的脊背上找到一處供她拎取之用的把手。
然而,不能。
衛绮懷的目光無處安放,手也無處安放。
難道隻能掐着這家夥的脖子提起來嗎?
可是此刻的妖異卻神色平靜,不動如山,隻緩緩擡頭,不存在的目光随着她舉棋不定的動作時而左移,時而右放。
“你是第一個。”他說。
衛绮懷:“?”
衛绮懷:“什麼第一個?第一個打破你這幻境的人嗎?”
“第一個,第一個……”他含糊不清的話在喉嚨裡翻來覆去,不知道在斟酌些什麼,直到衛绮懷的焦灼眼神不耐煩地催促着他,他才半含猶疑地小聲回答道,“救,你是第一個——救我的人。”
“救?你知道什麼叫‘救’?”她挑挑眉,“你還是被困在這裡的?”
她一般都将這種稱為勇士打倒惡龍的勝利結算流程。
雖然“勇士戰勝惡龍後發現惡龍是她家小狗”這種結局的概率還蠻低的。
她話音落下,妖異又開始糾結起來。
“是他們,他們說……”
“行了,你還是先把舌頭馴服了再說話吧。”她向他伸出手去,“走,先跟我出去——”
可就在妖異起身之時,異變發生了。
魔氣如煙,倏地冒了出來。
巨繭一層層地融化,向下垂落,竟在須臾之間便已經完成了自動解體,化作巨網的脈絡。
而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腳底下的——那些尚未被她完全破壞、還泛着靈光的網,也于此刻劇烈顫動起來,一張又一張地開始向内收緊。
蝴蝶墜入蜘蛛狩獵的陷阱,衛绮懷剛要拔劍,高舉的手臂便被一圈又一圈的蛛絲纏緊,連眼前的視野也被禁锢了一半。
見鬼,這些蛛絲現在怎麼又開始攻擊她了?
不對,這次攻擊她的主體好像先前他座下的那片網,挨她劈了好半晌才給她讓路……莫非這東西本就不受他控制?
無暇顧及這妖異,她再次專注于對敵。
火,冰,拳,掌……
引火燒身自然不可,冰霜又無法限制這些堅韌而鋒利的細絲,拳腳功夫再高,也終究是兩拳難敵四手。如此來看,遠攻不合适,近戰又會始終慢人一步——
糟糕,手腕被纏住了……
被這些蛛絲包裹後,會有什麼下場?
等等!這不對!他一個精通幻術的妖異,本不該有這麼高明的傀儡操縱天賦才是……
情非得已的,衛绮懷想起了更多的細節,也在同時體驗到生平第一次的溺水的絕望——她奮力應對,卻隻是徒勞,于是隻能頭腦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拖下深淵。
直到這時,那妖異的聲音才從繭外遠遠傳來,模糊不清的,像是隔了一層紗。
他的話依然說得很籠統,但卻意外流暢——
“他們說,如果有人來救我,就帶你過去。”
該死,被陰了。
衛绮懷咬着牙,強忍着呸了他一句,卻再也抵不過漸漸模糊的意識。
她沉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