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剛兩個孩子開口的瞬間,她霎時明悟是哪裡怪異了。
——雖然他們身高相仿,衣着也一樣,但他們的面孔并不相像,顯然并非天生就心有靈犀的雙生子。
可他們實在整齊得異乎尋常。
這兩個孩子的修為高不到哪裡去,就算練的是要雙人配合才能完成的功法,也不該如此。
甚至在聽見那陣足音之時,她所覺察的還隻是“一陣”,而非“兩陣”。
人是動物,而非機械。
為何他們的動作能如此整齊?如此天衣無縫?
毫無雜音,毫無累贅,全然同步,渾然天成。
……可是,倘若他們當真是機械呢?
見她霍然攻來,兩小童神色不變,不慌不忙,連叫聲也未曾發出一點兒,隻舞起大袖,提掌迎上。
顯然早有準備。
衛绮懷心知自己猜對了。
她與傀儡師打過不少交道,知道傀儡是一種很方便的工具,倘若操縱得當,它們也能如尋常修士一般,或禦劍行空,或隐匿氣息,尾随他人而不留痕迹。
但是傀儡師對傀儡的操控終究無法細緻到每個動作,是以他們偶爾會不分輕重,明明能追蹤人于無迹,卻還會在落地時踩碎腳下無關緊要的草葉。
“原來如此,多謝衛道友解惑。但是——”推出一記長拳,呂銳匆匆加入戰局,“當心!”
這兩小童并不難對付,隻是動作靈活得很,在衛绮懷掌下走了兩招後,自知不敵,慌忙抓住時機滑了出去,剛一聯合,便大袖一甩,驟然抛出數朵花影,朝她們面門襲去。
衛绮懷堪堪回身避過,定睛一瞧,不是花影,是落花一般輕巧又精緻的飛镖。
好在呂銳來得正是時候,她化拳為掌,掌風獵獵,數隻小巧的飛镖被盡數掃去。
一片绯紅如雲。
炸開了?
這是煙霧彈?
兩個小童也不戀戰,隻在這紅雲之後各奔東西,跑得飛快。
呂銳與她對視一眼:“分頭追。”
可衛绮懷追出十幾步遠,眼前紅雲依然不散,飄飄渺渺地環在她身邊,怎麼甩也甩不去。
她直覺有些不太對。
衛绮懷後撤轉身,卻見後路也不知何時鋪滿了望不盡的紅雲霧障。
障眼法?
奇怪,傀儡本就是障眼法的一環,誰會給傀儡再配備這樣的東西?
藏來藏去,背後之人的目的是什麼?
多思無益,衛绮懷拔劍出鞘。
行宮中不可縱劍馳行,更不許私鬥,可此時也沒有必要顧忌這麼多了——這片霧障,有眼睛的人都該知道是出了問題。
她劍光一閃,雖未驅散紅雲,但已經在逐漸稀薄的陰影中發現了那個傀儡小童的身影。
于是她縱劍斬去。
劍風襲人,割破了對手的臂膀,卻沒有迸出鮮血。
意料之内。
衛绮懷劍光更盛,乘勝追擊。
小童身子一歪,“砰”的一聲,像布偶墜地,沉悶極了。
但是绯色雲霧之中,另一個小童站起來了。
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眨眼之間,她已經被這些傀儡人們團團圍住。
真有那麼多伏兵?
不像。
劍風割面,傀儡身形晃了晃,無端地起了幾層波紋,扭曲,折疊,倏忽歸為原樣。
幻術?
衛绮懷冷哼一聲。
不過是又一個障眼法罷了。
她再沒什麼可保留的手段,隻将靈光注滿手中劍,禦劍起勢,轟然一聲,劍勢絞成無形細索,登時撕裂了所有的幻象,連同傀儡的軀殼。
“啪嗒——”
一個真實的布偶,輕輕落地。
衛绮懷撿起那個布偶,摸索着被傀儡師用于操縱它的媒介,然而,這小傀儡實在是,她摸索了好久卻隻在布偶的脊梁上摸出了一顆小小的銅釘。
這是封魂釘?
她想起了仇不歸——畢竟之前在鲛人島上,仇不歸這釘子給她留下了個小麻煩。
不過,封魂釘隻能封印鬼魂,這個更像是封魂釘的進階版,将馭使傀儡的符篆封入布偶之中……
撬了銅釘,衛绮懷三下五除二地拆開布偶。
這個過程頗為順暢,再無阻滞,但她剛拆開它,便覺手中鼓鼓囊囊的布偶登時癟了下去,幾乎在眨眼之間,一團黑氣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逃出生天。
魔氣?還是妖氣?!
衛绮懷忙将布偶一收,拔腿追去。
沖出幾步遠,她恍然想起了她還身在行宮之中,也許不該這樣橫沖直撞。
可是……她分明已經制服了傀儡,為何這绯紅的霧障依然尚未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