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以灏道:“這十方乾坤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能放出如此厲鬼邪魔?”
衛绮懷道:“我也不清楚。隻知道确實是個邪物,雖說為護佑至寶而生,可是十方大陣一生則邪魔複生,十方大陣一破則邪魔降世。怎麼看都是個邪氣沖天的東西。”
謝淩嶼道:“兇邪欲出,那我們的當務之急是阻止此陣被破。”
崔堯随口問:“是。那麼,這個陣現如今在哪兒呢?”
“……”
他問到點兒上了。
衆人一片死寂。
對啊!這個陣,到底在哪裡!
衛绮懷也茫然起來。
當時都在拼命打架,誰關心這個?
似乎隻有旱魃在意十方陣,可是旱魃一出來就是boss級别的,即便最後貓捉老鼠似地和薛檀琅月周旋,也沒有說清楚她究竟是怎麼知道十方陣的。
偏偏衛绮懷知道的信息還就是boss角度的,無常之劫、八苦之局,破陣需要祭品,還有沒說清楚的長生鑒……總之,每個都是為了解開封印,沒有一個是和“如何阻止破陣”有關。
佟胤之卻忽然開口:“衛道友,方才你說過的那個故事裡的主角是叫‘琅月’?敢問是哪個‘琅’字,又是哪個‘月’字? ”
衛绮懷隔空給她寫了幾筆。
佟胤之的面色忽而肅然。
衛绮懷疑道:“怎麼?佟道友知道這位琅月姑娘嗎?”
“不瞞道友。”佟胤之說,“佟某的一位師姑祖,就叫林琅月。”
衛绮懷道:“琅月姑娘原來姓林……”
“在外用化名,很正常。”佟胤之說,“而佟某人此次來繁金城,就是因為這位師姑祖。”
“半年前我在她的遺物裡發現了兩封信和地圖,其中一張信是給師門弟子的,說是希望後人在六百年後來此地幫忙給一人送一紙書信,順帶取一樣東西。”
衛绮懷下意識道:“什麼人?什麼信?”
佟胤之搖頭:“書信内容請恕某不能外露。但是那個人的畫像倒是可以給道友一看。”
她取出一幅畫來,在衛绮懷面前徐徐展開。
在畫卷展開的那個瞬間,衛绮懷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
這張臉!
怎麼會……
怎麼會是她?
看見衛绮懷瞳孔震動,佟胤之一愣,立刻道:“莫非衛道友在那奇遇之中見過此人?”
衛绮懷說:“這,這正是方才那樹妖啊!道友沒覺得他和這畫上的人有七分相像麼?”
佟胤之又愣了,半晌後才闆着臉說道:“衛道友莫要與我玩笑,我師姑祖的遺言裡說,要我找的這位女子,性子安靜,喜穿黑裙,喜幽僻之地,不苟言笑,不善言辭,心性純良,不喜動武……即便有幾分相像,方才那男子又如何能與她相提并論?”
性子安靜,喜幽僻,不苟言笑……
衛绮懷剛想反駁,可是又忽然間想起來,她自己也未曾真正認識六百年前的那位柳姑娘。
她借着樹妖的眼睛,冷眼旁觀着故事的起承轉合,可是她卻從未想過真正了解這個樹妖本身。
佟胤之又展開一張發黃的卷軸,施施然道:“何況,我這裡有師姑祖留下的地圖。循着這圖,大抵就可以找到她。”
你不早說!
雖然心知琅月要佟胤之找的人必然是樹妖,可是此事蹊跷,衛绮懷不太放心,主動請纓:“衛某人欲一同前往,佟道友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
于是一衆人再次分成兩路,衛绮懷佟胤之去找人,其他人則再分成幾個小隊,尋找城中任何疑似為十方大陣的陣法。
*
“唰——”
衛绮懷持劍,随手在道旁枯樹上劃下一道劍風。
佟胤之疑道:“道友這又是在做什麼?”
衛绮懷說:“刻個記号,以防再遇上鬼打牆。”
佟胤之欲言又止,無言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道:“我知是記号。可是衛道友,這一路上你已經刻了四十六個這樣的記号了。”
“……”衛绮懷神色複雜地看向她,由衷感歎,“佟道友,你能把這四十六個都記在心裡,也實在是非常人啊。”
衛绮懷又說:“不是我太過謹慎,而是我擔心他又用這樣的伎倆。”
佟胤之卻說:“可是我們已經到了。”
曲徑通幽處,一座湖畔小屋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這裡似乎是仿照城郊開辟出來的一處莊子,湖面寬闊平靜,茅屋簡樸自然,雖然粗陋,卻很有野趣。
如果沒有這遍地焦土和漆黑夜色,這裡的風景或許會美得不得了。
衛绮懷定了下心神,慢慢地在門闆上敲了敲。
佟胤之說:“别敲了衛道友,這門闆沒關嚴,而且也不怎麼結實,再敲下去,怕是就要倒了。”
“……”儀式感破碎。
兩人推門進去,面對的是一間空屋。
有這個結果,衛绮懷不驚訝,佟胤之也并不意外——畢竟六百年滄海桑田,期間生出變故也是尋常之事。于是她提出要再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别的東西留下來。
走出來再看,這間坐落在湖畔的茅屋就有顯得有些孤零零了。
屋後有一排柳樹,居然生着柔嫩的新柳枝,衛绮懷情不自禁地駐足,多看了幾眼。
佟胤之也走到柳樹前,納悶道:“這地方還能長出新柳,着實有些奇怪——啊,衛道友,你看!”
衛绮懷走過去,托起手中的明火符一寸寸向下,照見一方低矮的墓碑。
佟胤之說:“這上面寫的什麼——”
衛绮懷心頭一跳,也随她看去,卻忽然覺得掌中的光有些刺目,揉了揉眼睛,還未仔細看清,就聽見佟胤之已經一字一句讀完了碑文:
“吾、兄、薛、檀、之、墓……”
她恍然:“啊,這就是你方才說的,那位薛檀前輩的……”
同伴說了什麼,衛绮懷已經聽不清了,她隻死死盯着那兩個字。
“這是薛大哥的衣冠冢。”
忽然一個聲音緩緩出現在她們身後,“薛大哥的遺蛻已經被琅月姐送回薛家。你們是受琅月姐所托,來尋我的麼?”
衛绮懷猝然轉身,看見一張線條柔美、雌雄莫辨的臉。
六百年前的少女,現如今就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