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見劉邦臉色不虞,自覺失言。隻見他單膝跪地,話鋒立刻轉到了正題上:“子羽傾慕将軍已久,願随将軍西征。”
“不可。”劉邦怒喝,項羽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唰”的一聲從地上彈起。呂雉并未離去,中庭和後院以回廊相隔,她此時立在回廊轉折處,在樹影掩映下隔着镂花窗向後院瞧去。
來人年齡很輕,他的盔甲和戰馬卻無比華麗,不知是哪個王侯的公子。
他冒冒失失的,騎着馬闖進來,突然下跪,又突然跳起來,好像不懂得禮貌。
他是個謎語一樣的人。
劉邦闆着臉和來人說了幾句話,這個人一手抱着兜鍪,一手牽着馬,三步一回頭,念念不舍地從後門走了。
“豈有此理!”劉邦跺腳,氣急敗壞,呂雉“哧溜”一聲鑽了出來,問道:“方才那位公子,就是夫君在等的人嗎?”
“不是。”劉邦沒好氣地說道。
“他是誰呀?”
“項梁的侄兒,項籍。”
“他長得可真是漂亮!”呂雉贊歎道。
劉邦正是火大,此刻聽見夫人誇贊别的男人,還是他最讨厭的項羽,當即怒不可遏,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喝道:“你是有婦之夫,記得你的身份!他長成什麼樣子與你何幹?輪得到你品頭論足?真是令人頭痛!”
劉邦莫名其妙發了一通火,放開呂雉,按住自己的額頭,說道:“真是令人頭痛,頭痛!你一天到晚不耕不織,不洗衣不做飯,我可曾責怪過你?你吃我的住我的,非但不知道感恩戴德,還成天打扮得妖妖調調,四處偷窺男人。”
“我沒有。”呂雉說道。
“你還反駁?方才不是我站在這裡,你簡直要對他投懷送抱了。守寡十年的寡婦都沒你那麼饑渴!”劉邦字裡行間越說越難聽,冷不防臉上挨了一巴掌,嘴上卻不依不饒,“你這是做賊心虛!”呂雉伸手又要打他,手腕卻被捏住,正要擡起另一隻手,兩隻手都被抓住。
“哎,打不着。”劉邦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還沖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呂雉拿腦袋猛撞他的胸口,擺脫鉗制,氣沖沖上樓了。
劉邦尾随她一直穿過遊廊,在假山底下停住腳。隻聽得劉邦大聲說道:“你言行無撞,觸怒夫主,好在為夫寬宏、仁愛,照顧到你父親和長兄的顔面,不跟你一般見識。”
“随你怎麼講!”呂雉從二樓探出半個身子,回了一句又把窗子關上。
劉邦此時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正要沿着遊廊水榭慢慢回去,一擡頭看見兩個侍女站在一旁的灌木叢中竊竊私語,不由怒道:“主人家事,爾等安能置喙。”兩人閉上嘴巴,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劉邦見兩人神色無辜,于是颠倒黑白,指着樓頂小聲嘀咕:“這個刁鑽婦人業已被我軟禁在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是。”兩人匆匆稽首,各自忙碌。劉邦一邊慢慢踱步,一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一大早就跳出來罵人,言語粗鄙刻薄,實在是不能忍。”
嘴上這麼說着,雙腳進了書齋。他料想這個項羽遭了拒絕,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懷恨在心,給自己的西征之路惹出什麼麻煩來。
一想到才三五日功夫,這個小兔崽子竟然找到自己家裡來了,頓時冷汗直流。
王八蛋,遲早宰了他。
劉邦取出一疊帛絹,心事重重地研磨寫信。懷着對項羽的怨恨,他在書信裡怒斥了項羽的罪行,刻畫出一個殘暴不良,欺君篡權的逆臣形象。若使項羽西征,輸則楚軍兵敗如山倒,赢則項氏獨大,無大王與諸老将立錐之地。
他酣暢淋漓地寫了十幾張,雖然有關項羽的言行都是他自己編出來的,真實性不高,但是藝術性拉滿了,簡直越看越滿意,越讀越順口。當即找來自己的心腹家丁,命他把周氏兄弟即刻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