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此前受了項羽的侮辱,如今項梁死了,他正要連本帶利讨回來。然而彭城是項氏的封地,人民無比同情公子,項氏族人亦多在彭城,熊心不好貿然下手。
陳嬰此前被項梁封為上柱國,随侍懷王熊心。此時熊心遷都彭城,他也跟着過來了。他雖然伺候熊心殷勤周到,鞍前馬後吃了不少苦頭,熊心卻始終忌憚他是項梁的人,待他很不好。
遷都不久,章邯以為項梁已死,楚軍餘者不足懼。再加之此前與楚軍多次交戰,折損精銳無數,是時候重整士氣了。于是在定陶稍作休息,便拔營北上,去襲擊趙國。
章邯大軍一走,楚國的正面戰場壓力消失。熊心頓時精神抖擻,親理楚國政務。他把楚地各路諸侯召集到彭城,号稱要消滅暴秦,重振大楚。
熊心發表了一番慷慨陳詞的演講,大概意思是秦以暴政失了天下和民心,郡縣制是錯的,商鞅他就是個小醜。天下的穩固還是需要像周天子那樣,分封宗親和諸侯,方伯,拱衛王室。君不見周王室國祚八百餘年,在座的諸位幾乎都是周人。而秦統一天下才幾個年頭,始皇帝一死,民怨沸騰。
義帝年紀不大,識字不多,但是說起話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諸将聽得如醍醐灌頂。
熊心四歲開始放羊,見過的羊比人還要多。他認為世上的道理是相同的,牧羊如牧人,反之亦然。羊群裡需要有個領頭羊,其他的羊羔們才能有安全感。就如同這些将領們需要圍聚在他這個義帝身邊,才能夠把這群各懷鬼胎的家夥凝聚起來,成為攻破秦國的一把利劍,屆時,他就是天下之主。
象征着天子的九錫和冕旒還未加在熊心身上,他已然飄飄然了。“諸将聽令,待寡人統一天下,定然與諸位共享國祚,從此世到彼世,從此年到彼年,我大楚國祚傳至千年萬年,諸君的封國亦傳至千年萬年。”
“好,好,好!”諸将聽他講了一通廢話,早已神遊天外,此時觸動了核心利益,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亢奮,紛紛用血紅的雙眼盯着台上的義帝。
熊心覺得演講有必要收個尾了,于是說道:“寡人制定了兩條路線,其一是北上援趙,擊破章邯大軍,其二是西進滅秦,直搗鹹陽宮室。”
諸将低頭不語,這兩條路線都很難,一不留神就會全軍覆沒。
熊心當即命人把項羽最心愛的一匹寶駒牽來,這是一匹通體潔白,身形矯健的骐骥。項羽正要發作,範增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熊心拔劍,白馬倒在血泊之中。熊心舉着滴血的寶劍,高聲喝道:“寡人今日與諸将歃血為盟,先入關中者為王,餘者,按功輪賞,列國封侯。”
溫熱的馬血摻了香醇的清酒,盛在金光閃閃的銅爵裡,依座次分與諸将,衆人飲酒,山呼萬歲,除了項羽。他隐在人群中握緊了拳頭,今日所受的屈辱,他日,定當連本帶利讨回來。
熊心大宴諸将,觥籌交錯間收了呂臣和項羽的兵權。
此二人年輕,好戰,在軍中頗有威望,熊心此舉就是要拔了猛虎的爪牙,給自己裝上。他将兩人的軍隊收編做一處,由自己統領,讓自己的心腹宋義擔任卿子冠軍,名義上是諸将領的上将軍,實際上是呂臣和項羽兩人的頂頭上司。
宋義此人,是詩人宋玉的族人,蒙着祖蔭做過一陣子楚國令尹,一天戰場都沒上過。如今做了三軍統帥,純屬外行指導内行。好在他和熊心都心知肚明,這個卿子冠軍并不負責諸将對外征戰,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呂臣和項羽這兩位少年将才添堵。
俗話說:打個巴掌給顆棗,熊心為了安撫兩人,将呂臣的父親呂青封為令尹,又尊項羽的伯父為左尹。此人并非無名之徒,隻是重要度不高,所以史書上都稱他為項伯。
呂臣為司徒,負責彭城内外的安保和軍事。
劉邦為砀公,賜爵武安侯,還歸砀郡。
項羽為魯公,賜爵長安侯,無實權。
熊心沒學過兵法,也沒學過政治,卻能根據當時的形勢将一套明升暗降,分權制衡的規則運用的爐火純青。劉邦項羽兩人俱為一時豪傑,且劉邦和項梁私交頗厚。此時項梁雖死,但是項氏餘威尚存,熊心必定不會讓劉邦和項羽再次聯手,于是給他個爵位和封号,派得遠一些。
“那麼,諸将誰願西征啊?”熊心借着酒意,問道。
楚地諸将紛紛搖頭,秦人耐苦戰,三秦之地有函谷關、黃河、渭水之險,且西行之路必定要與秦軍主力抗衡,難于上青天。
“寡人再問一遍,諸将誰願意西征啊?”熊心提高了聲調。
“臣願意。”劉邦見無人應答,便自告奮勇。
“好,武安侯接旨。朕,寡人封你為征西大将軍,可自行調遣兵馬。”熊心說道。
劉邦跪謝接旨,他如今有了爵位和頭銜,又能自行調兵遣将,雖然熊心半個兵都沒給他,但是有了楚王的口谕,加上劉邦自己的号召力,他完全可以做出一番大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