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瘟疫平複,官府來人将屍首奪走,一把火燒了,這才罷休。
梁柚平靜地看着後娘哭着喊着搶奪屍體,面色沒有一絲波動,見到那具小豬仔似的屍體徹底化為灰燼,她竟然産生一種爽快的感覺,覺得渾身舒暢,簡直要發笑。
後娘見她不哭,給她一巴掌,怒罵道:“你個沒良心的賤種!你弟弟死了都不知道哭!”
梁柚硬生生接下這一巴掌,和之前的無數次一樣,随後被後娘按到弟弟的牌位前,壓着她的腦袋磕了三個頭,梁柚不肯,便硬往下按,頭磕破好大一塊,流了一碗血。
白發人送黑發人,梁奶奶悲痛欲絕,本不算好的身體徹底塌台,下半輩子躺在床上活着了。
江城就這樣短暫地恢複了甯靜,但所有人都知道甯靜的背後,醞釀着的,是怎麼樣的腥風血雨。
安斓看着看着吸了口冷氣,“剛才從梁柚家門外一閃而過的黑袍人,不正是大鬧我家門派的那個嗎?!”
朱安眼眸微眯:“古怪。看來江城這案完全是這黑袍人搞的鬼。紅果是病症元兇,被豬吃了,豬肉又被人吃,導緻人體内有紅果毒素。”
洛池忻認同道:“梁姑娘的弟弟總是吃豬肉,于是最先得了疫病,隻是不知黑袍人用了什麼法子,在曲明河做法,從紅果下手,将普通的疫病變成屍病,感染的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安斓的注意力卻全集中在黑袍人上,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想詢問孟硯青的意見,卻見男人微垂着頭,似乎在出神,察覺到他的視線,眉梢輕挑,示意他說。
安斓搖搖頭,決定先不說了,這不是什麼談心的好時機。
莊紅兒維持着幻境的手一顫,幻境消失一瞬,天空出現一個巨大的漏洞,大地微微搖晃起來。
“這是怎麼了?”朱安問。
莊紅兒咬着牙,齒縫裡吐出幾個字:“她的精神波動太劇烈,我有些維持不住了。”
他話音剛落,一股強勁有力的靈力順着他的後背傳遍全身,源源不斷傳來。莊紅兒覺得精神一振,指尖靈力加劇,将幻境穩定下來。
他微偏頭,對着輸出靈力的孟硯青道了句謝。
孟硯青道:“不用謝我,以後少給我找麻煩就行。再讓我看到你挑撥我和孟玺的關系,你這個宗主就不用當了。”說到後半句時,孟硯青明顯壓低了聲音,音量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莊紅兒大驚,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他,手上靈力不穩,險些毀了幻境。
他心神俱震,回頭瞥了眼孟硯青,還是不死心地問:“你怎麼知道?”
莊紅兒并非普通的魔修,他确實是合歡宗之人,不過是宗主罷了,這個秘密普天之下知道的人不超過三個,孟硯青怎麼會知道?
安斓看幻境總是波動,無法成型,皺眉看着他們:“你們嘀嘀咕咕什麼呢?”
莊紅兒吓了一跳,“沒什麼。”随後集中精力編織手上的幻境。
随着畫面變得穩定,故事在梁柚的視角下接着展開。
七年轉瞬即逝,梁屠夫年紀大了些,腰腿不太好,豬肉生意做得比以往少了。吃食過紅果的豬肉的人變少,江城内屍病的爆發也穩定了很多。
七年過去,梁柚愈發出落,臉蛋漂亮,身材婀娜,不少同齡男子都暗戳戳地心悅她。
孫惡霸尤其。但他不打算用什麼法子追求梁柚,隻是不停騷擾,試圖得手。他是個流氓,家裡也沒什麼好人,偏偏和官府有勾結,在街上橫行霸道多年無人敢惹,他常去找梁屠夫的茬,梁屠夫敢怒不敢言,默默忍耐下來。
直到一個夜晚,梁屠夫深夜未歸,梁柚出門去尋,卻沒成想是孫惡霸設的套,那一夜,她至今不敢回憶。
冰冷的河邊,土地是濕潤泥濘的,吹來的風是冷的,四周無人,她怎麼叫都喊不來人,男人的力氣很大,根本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反抗的。
那夜之後,梁屠夫在河邊找到了衣衫褴褛的她,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後,給了她一巴掌,半張臉被扇腫,梁柚倒在地上,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河,無比希望能夠跳下去。
梁屠夫揪起她,回家後讓她跪在院裡,一天不準起來,梁柚渾身都疼,當天就發了燒,然而沒人關心她一句。
不顧她的意見,梁屠夫帶着幾扇豬肉,到孫惡霸家中求娶,成了江城的笑話。
命運愛捉弄人,生活本就不順遂,命運非要再添上一刀。
訂婚宴當天晚上,梁屠夫感染屍病,不人不鬼,被關押進牢獄,再也不得見天日。
梁柚就此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