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避開“下次”的華尼托，不會料到布魯斯已經安排起下次會面的内容。

她熟練得料理好傷口，抹掉了受過傷的痕迹。華尼托該是高高在上，端坐實驗室的博士，打架、瘀痕、受傷不适合她。

華尼托最終沒舍得擰折自己的右腕，雖然這能确保她在最短時間裡恢複最佳狀态。不值當。她告誡自己。畢竟還是很疼的。哪怕她扛疼功力滿級。固定錯骨用的紗布長長一圈纏在手腕，被放下的長袖剛好遮住。她的紗布纏得不如布魯斯細緻，倒是沒想到打架比她還瘋的蝙蝠，照顧人照顧自己比她更上心。

約莫是擔心不小心的擡手，擡起的衣袖會暴露紗布，她在長袖衫外又穿上了白大褂。基地裡隻有在實驗時穿白大褂的硬性要求，進進出出穿與不穿全憑個人喜好。大多數人是不穿的，因為她此時身初的是赤道基地。盡管基地裡的空調總是打得很足，窗戶裡漏網的刺得人睜不開眼的豔陽、偶爾拉開一角的遮光布外沙丘中間行的不住擦汗的商隊和旅人，總讓人感官上覺得這是一個很熱、很熱的地方。所以大多數人更傾向于穿短袖。

但華尼托博士用不着順應大衆。她慢條斯理打理好白大褂的領子，才慢悠悠推開辦公室的門。基地負責人，項目負責人，心理組長，訓練組長……門口兩側候滿的基地高層，莫說一句不耐煩，噓寒問暖都來不及。

她不喜歡大場面，不喜歡被人群包圍，更不喜歡被等候，用她的話說“每天的時間已經已不夠用，做你該做的，如果需要報告，我會來找你”。這在九頭蛇是裡不算什麼秘密。但赤道基地在很長的時間裡一直是迪恩派克的勢力範圍，而迪恩恰好是華尼托的反面。這種狀況可能在最近有了一點扭轉趨勢，這位迪恩立下、滿心以為迪恩的垮台會導緻自己撤職的總負責人，在逃過一劫之後，聽說了華尼托的莅臨，忙不疊整起最擅長的那套排面，來讨個近乎，卻沒想見讨了她的忌諱。

華尼托沒有搭話，更沒有接這位負責人安排的孝敬。耳邊吵鬧的人聲，眼前參差的人牆，在赤道的當空烈日之下，隻會徒增煩悶。她耐着性子聽了半分鐘，但這位總負責人實在不懂見好就收。從沒什麼耐性的博士眉梢一挑，眼皮一掀，沒什麼情緒的眼神生生叫人嚼出一些不快。總負責人的話音下意識一收。被吓到。被那雙眼睛瞧着，他的心跳漏了一派，分明是極淡漠的眉眼，卻又流轉着半出鞘的刃似的冷冽和鋒利，欺瞞不得，親近不得。

最有苦說不出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前方的華尼托已不再理會這堆礙眼的人群，率先打卡、搭電梯前往實驗區。總負責人帶領的管理層團隊本是要随行的。她在電梯裡，伸出食指對着門外輕輕晃了晃，硬是把那群分明在電梯門關上前趕來的人堵住了腳步。在她明确的拒絕下，沒有人敢走進她在的那趟電梯裡。

死闆又巴結，所以她從不喜歡赤道。

快速下降的電梯裡，獨乘的華尼托不再掩飾嫌惡。她會來赤道，是因為貝魯西斯的培訓基本完成，流程上她得到場最後簽收。事實上是多餘的。貝魯西斯是斯泰爾森博士負責的項目。她相信斯泰爾森的能力。這和能否馴服貝魯西斯無關。或者說，從貝魯西斯被決定交付給斯泰爾森，他的個人意志便無足輕重。針對他的情況，他們本有若幹備案，而在斯泰爾森主導的這一号備案裡，對他的定位是台絕對服從的武器。僅此而已。調/教武器是每一個九頭蛇人都極擅長的一件事。

華尼托的神色在見到斯泰爾森親率的團隊後才稍稍柔和了。這份談公事帶給她的平和沒能保持太久，就被攜高層追來的總負責人打斷。這位為了職權操碎了心的負責人，正因為察覺自己似乎讨了華尼托博士的不滿而拼命不久，卻不想正是這補救斷了前程。

這一次，華尼托博士沒有阻攔，沒有打斷，隻是帶着從和斯泰爾森的對話被打斷起就緊皺的眉頭，聽完他的語無倫次，實際上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取出手機，給邁爾伯特撥去了電話。她根本懶于聽對方一句招呼，電話剛一接通便直奔主題：“你的提議，我同意了。”

過分安靜的場合甚至能聽清邁爾伯特的回複——【例會就在晚上，畢竟是這麼大的人事調動，你不也說要考慮考慮？】

“我改變主意了。現在，立刻。”

一個研究基地的總負責人任命，原則上需要例會表決。但若華尼托和邁爾伯特這種級别的高層達成了一緻，跳過例會表決的環節，也不是不可行。

【雖然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但你聽起來像是徹底沒有耐心了。好吧，聽你的。現在，立刻。】

邁爾伯特話音落下的同時，基地總負責人接到了人事的緻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