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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布魯斯發現華尼托消失的時候,距離她走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
她猜的不錯,監控、傳感器、探測儀……這間表面溫馨的屋子裡做足了布置。他沒有搜她身,也不擔心她逃跑,是自信她跑不了。她的身上還帶了一個備用的傳送裝置,就放在衣兜裡,來時如此,去時如此。老管家拿去清洗整理衣物不可能沒有看見,原模原樣還給了她,隻能說是有恃無恐。所以她沒有用裝置離開。也幸好她沒有用,不然布魯斯會在裝置開啟的第一時間收到預警。
早已離開的華尼托所不會知道的是,和她的預判頗有出入,布魯斯對她留下的紙條反應平平,卻在監控畫面播到她徒手撕開空間時怒不可遏。他不曾告訴她的是,邁爾伯特留下的紙卡不止一張,涉及的話題也不隻“夢境”。
這位雖不專攻基因但同樣首屈一指的科學家在留言中寫道:
「生物和基因是她的強項,在她的專業領域裡妄自評論,如有差池還請多多包涵。不論是她的追随者,還是競争對手如我,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确是近十年來最才華橫溢的學者。我這樣說,因為在她的任内,我們見證了不少卓越課題的提出,當然其中的不少不了了之。這些被擱置的課題中,有一個或許會引起你的興趣。
華尼托在早年提出過一個“變種能力多樣同體”的假設。你或許有注意到,迄今成名的變種人,他們的能力是單一的、具象的。九頭蛇下設的研究所裡有對這些人和能力的總錄、排序和分析。就我們的了解,還沒有聽說過身兼數能的變種人。華尼托的推測是這種突出的、超人的能力對精神、腦力、體力……總括為對機體各方面的消耗,決定了人體無法負荷大于一項能力的開發。也許曾出現過數能并存的變種人個例,但在有機會成長之前,已先在超負荷中毀滅。
她因此進一步假設,先天誘發的基因變種具有不可控性,但要是在人工培育的變種基因上增加控制,限定能力級别,是否就能夠實現“多樣同體”?這個課題最終沒有投入研究,因為華尼托在上交的資料裡作出的評估。
她指出這個研究的開展對實驗體會有大規模的消耗。當時已經開展的若幹人造變種基因研究證明了,要使實驗體和人工培育的變種基因适配并不容易,數量龐大的排異反應業已大幅增加操作難度。你可以想象,光是這一條就足夠審查組打退堂鼓。但這不是她給出的唯一消極指南。除開一些你可能不會感興趣的技術問題,她提出的另一個主要難處在于多種變種能力的配比。限制哪一個基因、限制到什麼程度、哪一個或者一段值域會是不抑制能力的發揮又有效限制能耗的界值、能力和能力間是否存在排異和共存性、存不存在最優搭配……這都是紙上談兵所不那個解決的問題。
你可以想象,最有可能解決問題的人本身提出了種種擔憂,這個課題被擱置也就不是什麼意外。傳言是華尼托本人在當時隻把這個議題看作可以一試的想法,沒有花太多心思。就連議題的提出本身,也是在她的另一個項目研讨會上附帶的。所以當時普遍的認知是,她意在借這個話題的潛在吸引力,為人工變種基因培育的一些分支但不可或缺的細微項目,争取更多資金和資源。
我也曾一度深信,直到某次機緣巧合發現她讓所有人深信的名為“複刻”的基因,隻是一個幌子。我不知道她如何辦到,但她确實讓所有人相信了那個完美的成品是一個問題頗多的殘次品。你可能有所耳聞,沒有聽過也沒有關系,簡略地說那是她出現在你被卷入的那場“夢境”的原因。表層原因。這不是我想說的重點。
我的意思是她在變種基因方面的興趣,不盡然如她展現在人前的,盡皆為了利益。這和曼因斯夫婦多年的研究方向,恐怕不會完全沒有關聯。雖然沒有證據,更無法證實,但我有一種直覺,當年有她親口提出又親手放棄的課題,也許從未被放棄過。出于某些原因,她可能改變了想法,認為那個提案不适合大規模研究,也不宜有太多關注,所以将之變成了她的個人項目。如果她有能力培育出一枚成功的基因變種,那完成這個多樣同體的假論,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有一點,她當初提出的機體超負荷和适配排異,不大可能是假話。如果她真的做到了多樣同體的課題,我會很有興趣了解佩戴一個以上的人造基因發揮能力時,負荷的确切讀數。不知道你會不會有同樣的好奇心?」
邁爾伯特雖在末了用疑問收尾,但這絕不會是一句問句。他既用了這可觀的篇幅來闡述“多樣同體”這一棄置課題的背景和個人觀點,便是笃定布魯斯會好奇,會忍不住一探究竟。他是對的。他通篇看似論述,不着太多筆墨贅述對身體的負荷,但他輕巧得拿捏住布魯斯,像是洞悉了這會是後者唯一感興趣的話題。
他或許不了解布魯斯,也沒那樣了解華尼托,但是他看準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他知道他們會對彼此多上心。所以在揭穿布魯斯和蝙蝠俠、公開華尼托與布魯斯等等諸多的備選項之間,他選擇了把華尼托的小秘密揭露給布魯斯看。
華尼托有一百種對付流言和質疑的手段,卻會在聽說布魯斯傷身後不知所措。分明是九頭蛇裡萬人之上的掌權人,在這個黑發藍眸的英俊男人面前,卻愧于露出自己的爪牙和不顧一切。
愛會讓人軟弱,但不是壞事。有所牽挂的,才叫人。
布魯斯很想對她說。下次吧。等下次見面,他一定告訴她。當然除開大道理,他一定還要問問她,他不知情的時候,她有對自己做了什麼。必要的話,他會把她逼進她的夢裡,讓他親眼瞧一瞧她對自己都幹了什麼好事。她那種能說會道的嘴,實在不可信。像模像樣質問他怎麼能不顧身體的人,自己壓根沒把健康,或者說健全,當回事。像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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