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近來熱鬧的很，上次這樣熱鬧...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

自從幾年前焚書令劍指小聖賢莊後，江湖勢力幾乎全部撤離不說，百姓也人心惶惶的。

昨日，漢軍營地發出英雄帖，一日之間竟遞到所有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前，廣邀衆人泰山論道。

桑海作為泰山附近最大的城池，大街小巷立刻擠滿了江湖人。

一時間，桑海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始皇年間那段俠義與儒學盛行的日子。

有間客棧已經出兌很久，房契押在當鋪一直無人敢收，泰山論道的消息一出，不知誰仗着膽子攬下了鋪子，夥計還沒找齊，就有提刀負劍的人來打尖了。

泰山論道就定在三日後，江湖如今飄零四散，很多人避世後從未聽過沛公名諱，對于攢局的不感興趣，偏是對他提出的蒼龍七宿的分配有些好奇。

蒼龍七宿在江湖中的地位極高，從幾十年前就流傳着解開蒼龍七宿者可破獲至高武學的傳說。

前些天骊山大亂的事已經傳開，有人對拿到蒼龍七宿的門派勢力眼紅，正巧趕上泰山論道，便來湊個熱鬧的不在少數。

“咳咳...”

一陣連綿的輕咳聲打斷有間客棧一間上房中的安靜。

單雲和姬一虎停下争論，一緻地看向白瑤。

準确的說，是用棉被裹成粽子、隻露了一個腦袋在外頭、端坐在榻上的白瑤。

白瑤眨巴眨巴眼睛，對打斷這難得一遇的争吵十分抱歉，“...你們繼續？”

姬一虎翻了個白眼後流暢地瞪了她一眼，“那個論道，你非要去？”

白瑤老實地點點頭，姬一虎啧了聲，翻出她帶的衣裳包好後，大步流星地出門。

“诶，你幹嘛去？”白瑤叫住他，莫名其妙的。

姬一虎腳步一頓，“...給你買些方便穿脫還能見人的。”

“哦。”

她身上的傷一直沒結痂，一路坐馬車來，她整日就穿亵衣趴在車裡。

“虎子還挺心細，過兩天要出門确實要找些好穿的衣裳。”她朝單雲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

單雲笑道：“...快到午飯時候了，我讓後廚給你做點特色？”

白瑤眼中一亮，“好呀，雲大頭領辛苦~”

單雲離開時随手關上門，自從阿瑤蘇醒以來，性子也跟從前不大一樣了。

許是...因為那些瑣事終于不再糾纏她了吧。

這樣最好，單雲微微一笑，下樓找後廚了。

人一走，屋裡白瑤蹬上鞋對着窗外悄聲道：“玄叔？”

人影一晃，灰袍兜帽的玄翦赫然出現在屋内，白瑤給他倒了杯茶。

“這兩日客棧中多半是實力不俗之人，有單雲姬一虎在出不了大問題，您去據點住吧，不用時時跟着我。”

玄翦接過她的茶想了想，随後一飲而盡，重新拉起兜帽翻窗而去。

白瑤站在窗邊看着街景，自己已經許久沒這麼輕松過了。

她哼着小曲兒，正看街邊賣藝的表演入迷，身後突然響起敲門聲。

誰啊？她從衣挂上取下披風，姬一虎忘了帶什麼東西？

“來了！”

白瑤緩緩拉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不能再熟悉的燙金暗紋大麾、腰間鲨齒，和銀色及腰的發絲。

她反手就要關門，對方顯然看出她的意圖，黑底金紋靴踩到門檻上，止住了門。

白瑤無措地後退兩步，想起是墨妨給衛莊設的套，心裡頓時安定了幾分。

她低頭看着腳尖，正想着如何趕人，對方卻先開了口。

衛莊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淺色亵衣不厚，披風沒罩住的地方隔着布料都看得見隐隐的紗布，他眸色一暗，“久别重逢，不請我進去坐？”

白瑤以為自己又要挨損，不料是這個開場。

但答應了單雲他們的事，她定會做到。

為了不與鬼谷再起牽扯，她看向一旁，“不了，在下傷病未愈，沒精力待客。”

衛莊看了眼杯中還在冒熱氣的茶，“是麼？”

白瑤正要掩門，卻聽一陣嘈雜之聲從樓下傳來，領頭的男子聲音似乎在哪聽過...

衛莊斜眸一掃，重新看向面前固執卻沒底氣的身影，狀似無意地說：“道家來的人不少，我倒不介意這樣聊，不過...你應該不希望他們發現...”

鷹灰色的眸子微微一亮，話音未落，面前的人已經無聲地給他讓了路。

衛莊進屋才看到被白瑤身影擋住的幾個包袱，上面被人随手放了件衣裳掩蓋，露出幾隻沒完全蓋上的藥瓶。

白瑤在身後關上門，屋内即便開着窗，藥味依舊很濃。

見衛莊再次毫不見外的坐下，她隻能坐在對面，把姬一虎和單雲的茶杯攏到手邊，重新拿了隻杯子出來給他倒茶，自己就用玄翦方才留下的那隻。

“在下與流沙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骊山的所得足夠二位在此次論道占盡先機了。”

比起她的話，衛莊顯然對屋内的陳設更感興趣。

白瑤不自覺地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攪着衣帶，單雲和姬一虎的東西基本都随身攜帶，但讓衛莊這樣心思的人看多了，難保看不出什麼。

反正單雲要不了多久就回來，比起自己想破腦子，不如讓他請這尊大神離開。

白瑤低着頭捧着熱茶不語，衛莊的視線從陳設重新落回她臉上。

多少猜得到她在等什麼，衛莊道：“打算讓誰幫你解圍？姬一虎、還是單雲。”

不得不佩服流沙的諜網，單雲隻露了個面就已經被查清身份，白瑤看着淺色的茶水。

“在下身受重傷，此次論道不會成為流沙的阻礙，此行也并非為奪蒼龍七宿，流沙大可不必如此費周章。”

不為奪蒼龍七宿麼？衛莊眯眼，拿起茶杯随便飲了口便放下了。

見他盯着茶水不語，白瑤猜他想起來了，“雪頂銀梭，難為公務纏身的流沙之主記得。”

她看向窗外街景歎道：“但是對于現在的韓國而言，已經不需要這個味道了。”

白瑤伸手拿起衛莊沒喝完的茶杯，反手往窗外一倒，茶水順着疏雨的瓦檐流下。

她拿着空空的茶杯，擡眼看向衛莊，“大将軍已經走出過去，自然喝不得這個味道。我的夥伴很快回來，他們與流沙的恩怨不淺，閣下...請回吧。”

衛莊看着那雙毫無波瀾的水墨瞳，眼底無悲無喜卻露着疏離。

似乎現在坐在他面前的，已經和骊山腳下見到的不是同一人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白瑤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立刻跑去開門。

單雲拎着食盒有些詫異，随即勾唇一笑，“不是連下床都懶，突然想起給我開門了...這是良心發現了？”

白瑤如釋重負從心地點了點頭，單雲一隻腳邁進屋子就對上衛莊的視線。

單雲又看了看表現得格外可憐的白瑤，無聲地苦笑了一下，将她擋在身後。

轉頭對已經起身的衛莊道：“看來上次說的不夠清楚，閣下專挑阿瑤孤身一人時來訪，可不像流沙之主應有的行為。阿瑤在養病，一日三餐須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