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眯眼盯着單雲身後專心玩衣帶的白瑤,留下一個“哼”就離開了。
單雲關上門,看着又縮回榻上的白瑤無奈地歎了口氣,“要不回據點住?三餐讓有間客棧送上門,這個時節不會涼的。”
白瑤把披風丢到衣架上,重新裹好被,“像臨陣脫逃似的。”
單雲逮住她四處亂瞟的眼神,“你看起來很在意,如果他的存在影響到你養病,會據點住才不影響你出席論道的計劃。否則傷口不結痂,那兩位絕對不會讓你去。”
“才沒有!”白瑤憤憤道,“一路不是都沒人跟蹤麼,桑海這麼大,怎麼偏偏就投了一家客棧。”
單雲布好菜想了想說:“是白鳳凰吧,鳥類的追蹤能力比人要強得多也更隐蔽。流沙也算掌握一塊蒼龍七宿的碎片,既然參加論道,他肯定不會隻來帶實力欠佳的赤練。”
白瑤坐到椅子上,重新把單雲和姬一虎的杯子放回原位,反手一巴掌給衛莊的杯子掀翻在地,随後若無其事地開始扒飯。
單雲無奈地搖了搖頭,門外又響起腳步聲,這次是姬一虎推門而入。
“給你買完...啊!”
單雲和白瑤都默默低頭吃飯,姬一虎看了眼絆倒他的玩意,“哪來的破杯子!”随手丢出窗外。
樓下響起清脆的破碎聲,還有周遭行人的驚呼,白瑤看了眼單雲,沒憋住笑了出來。
轉眼就到泰山論道當日,街上車水馬龍。
慕名而來的諸王侯爵驅車朝泰山而去,百姓不明覺厲,隻當又要有大動蕩,紛紛避亂不出,一時間,魑魅魍魉般百态的道服、甲胄、鬥笠,五花八門的刀槍劍戟如白夜詭行,朝泰山而去。
劉邦坐在攬秀亭中,身後張良遞過一個字條,他展開眉眼間不覺多了幾分戾氣,“項氏的人到了。”
張良思忖道:“項氏是軍,借兵家之名來此參會,想必也與我們的目的相同。”
劉邦将字條借香爐點燃,“此一局,恐至關重要。”
張良起身拱手道:“那臣先去安排了。”
他轉下山巒就遇見幾個熟悉的身影,張良見來人神情不禁輕松了幾分,“衛莊兄,别來無恙。”
衛莊眯起眼,慵懶地開口:“看來你要替漢軍出頭。”
張良點了點頭,“此局甚大,英雄帖并非隻發給了江湖中人,此番恐怕很難兼顧,衛莊兄千萬小心。”
衛莊勾唇,餘光掃過赤練。
赤練叉着腰笑道:“所以,我們也給子房準備了一個禮物。”
論道會場在半山腰的一片平緩之地,四周地勢較高,攬秀亭正好可以俯瞰全局。
場地四面各有十數個竹簾相隔的席位,地勢高些的地方四面均設有瞭望亭,比下面的席位更寬敞,視野也要更好。
這些優選位置的歸屬已經定好,每座亭外都有接引之人,隻有諸王侯爵或江湖大派才有資格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兵家俨然就是這樣一個門派,他們被安排在視野最好、設施最周全的瞭望亭。
荊天明拉着高月四處打量,“月兒你看這個香爐,嗯...好香啊!”
此處隻有兵家弟子,高月笑眯眯地看着荊天明,那副經年未變的性子還是忍不住大驚小怪,“是是,天明大俠~”
四面各有一個兵家規模的瞭望亭,與其他瞭望亭相比,不論吃食擺件還是接引人數都更多。
四座主亭的歸屬并不難打聽,很多江湖小門派和散人已經問清楚,正是出現在骊山拿走蒼龍七宿的四方勢力。
諸子百家已經很久沒齊聚一堂了,原先的儒墨道法四大家隻有道家依舊顯赫。
儒家隻來了一位不露面的師公,和稀疏幾個弟子;墨家避世,這次送去的英雄帖也沒有任何回音;法家自李斯死後,徹底一蹶不振,此次也不差人過來。
舊名門的沒落,給了名家公孫一個機會。公孫玲珑依舊是一襲翠綠的羅裙,豐腴的身軀一步一晃地走向不遠處的流沙主亭。
誰知還隔着老遠,一支白羽直直射到腳邊,公孫玲珑吓得一叫,半掩面的面/具差點脫手而出。
氣沖沖定睛一看,主亭上逆光落着一個白衣藍發的男子,公孫玲珑一笑,“呦~這不是白鳳凰頭領,怎麼...”
話音未落,又一支白羽插在離腳更近的地方,白鳳清冷的聲音遠遠傳來,“做流沙的客人,你不夠格。”
“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公孫玲珑罵歸罵,腳底抹油似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确認白鳳沒再出手,這才扭着肥臀走了。
名家一張巧嘴,硬是連張都沒張開,就吃了閉門羹。公孫玲珑一路憤憤回到名家瞭望亭,坐下後幾個小弟子連忙給她端茶揉肩。
要不是剩下道家、兵家和劍聖她高攀不起,怎會就近去流沙那找不痛快!
公孫玲珑喝了口茶全吐到地上,“什麼破茶!又澀又苦,去把我箱子裡的好茶拿來。”
她挪了挪屁股,“墊子也薄得硌人,漢軍這股寒碜勁兒真是...要坐一天還不如站着!”
一個小弟子去翻了翻,磨磨蹭蹭地回來說:“師、師傅,您這次走的急,沒帶茶包...”
“我都想到了還要你們幹嘛?”公孫玲珑一拍桌子,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還不趕快去下山買!”
小弟子跪下嗫嚅道:“師傅...上山就走了一個時辰,徒兒去給您買回來,估計今日的論道也結束了。”
公孫玲珑一瞪眼,“你個懶貨,跟師傅頂嘴是不是?”
她舉起手就要扇小弟子,隔壁瞭望亭卻傳來一聲低笑。
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傳來,“公孫掌門别急火攻心,讓他人看了笑話才是。”随之而來的,還有小厮送來的一個荷包。
公孫玲珑一愣的工夫,對面說:“這是上好的漠北茶葉,公孫掌門若是喝不慣,再讓你那弟子去買也不是不行。”
公孫玲珑隔着竹簾隻能看見隔壁是一個女子,身後還有幾個人影,她狐疑地接過荷包,拆開一道縫,裡面清冽奇香的茶香便彌漫在整個瞭望亭中。
“師傅,好香!”揉肩的弟子不禁歎道。
公孫玲珑别扭地多看了幾眼隔壁,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哼了一聲,“馬馬虎虎吧,你們幾個明天記得在桑海買些茶葉帶來!”
衆弟子連忙接過茶葉,泡茶的泡茶,扇風的扇風,揉肩捶腿好不輕快。
這邊正要安靜,隻聽隔壁的女聲再次響起,這次似乎是與什麼人說話。
“...我可高攀不起主亭的客人,勞你将它送回去吧。”
公孫玲珑眼尖,一眼看出那是塊竹牌。
竹牌是大會特意為四座主亭的客人所設,主亭中人通過發放竹牌給其他客人與之會面。
竹牌上是寫了門派或人名的,可惜竹簾擋着,她也看不清是哪家送的。
不過...這流沙和劍聖一向孤傲,能發這塊牌子的,不是道家就是兵家。
兵家本就是來招集幕僚的,若是如此,她倒對隔壁的這個女人更好奇了。公孫玲珑聽了幾句,總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卻有些想不起來。
哼,無名無姓的小角色還假裝清高~
時辰一到,不遠處的攬秀亭裡就傳來鐘聲,所有人看向場中,隻見一個儒生衣着的男子朝四方行禮。
公孫玲珑立刻起身,“诶呀,這不是張良先生~”
場中的張良身形微微一顫,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公孫玲珑朝他更賣力地揮手,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張良輕咳一聲,“各位...”
張良簡潔明了的解釋了大會的目的,跟此前傳出的消息一樣,是以蒼龍七宿歸置為目的的一場切磋。
每日卯時起,午前午後各四場切磋。大會三日内,所有參會之人至少參與兩場切磋。切磋每派隻能派出一人,每輪至少四方參與。
赢者獲得一枚算籌,輸者計負一籌,三日結束後,排名前三的陣營,按四、二、一個獲得蒼龍七宿碎片。
“擁有蒼龍七宿的俠士和門派,可在非切磋時間通過交易将蒼龍七宿轉手,至山間攬秀亭公證即視為成交。”張良道。
規定一出,除了道家,所有人都興緻勃勃,磨拳擦掌為一會即将開始的切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