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三年,風雲疊起,亂象叢生。
劉邦大軍再有月餘便會抵達函谷,待明年初春之時,一切将終有定論。
看着天地間廣袤的灰白,劉邦站在中軍大帳外,對着空曠的雪景若有所思。
呂氏從身後為他披上大麾,默默挽住他,“你在擔心張先生?他雖是韓人,但既然願意來,想必是不用多慮的。”
劉邦拍了拍呂氏的手臂,寬慰道:“自然如此。”
隻是他方才莫名地突然想起颍姑娘,似乎沛縣一别,就再無她的消息。
他差人多方追蹤過颍姑娘的去向,隻在颍川一帶最後一次有人見到,是陽翟那名探子,隻是匆匆一瞥,再跟過去已經找不到人了。
陽翟并不大,那之後卻再無人見過颍姑娘。
劉邦看着落雪,許是身為韓人的颍姑娘回去看過一眼,了卻遺憾後便離開了。
他或許庸人自擾,想不通當初颍姑娘為何不讓他相邀鬼谷傳人,他沿着衛莊當年為将的軌迹查了查,卻發現一個叫白瑤的女子。
劉邦與衛莊相見不過數面,卻從未見他身邊有什麼女子,除了那殺人如麻的殺手赤練、曾經的紅蓮殿下。
當年,韓國滅的突然也無奈,那前後的很多事都已經查不清了,白瑤的畫像竟連一幅也無,明明是個戰功驚人的女将,卻如昙花一現,淡的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劉邦深知颍姑娘才智,雖然張良方入軍,他卻有種預感,這是他此生最明智的決定之一。
征戰之餘有些多愁善感的沛公也曾在心裡偷偷想過,或許此生與颍姑娘能再見一面?
隻可惜造化弄人,很多時候,很多人之間,已經不知不覺地見完了最後一面。
天下皇都鹹陽城依舊熱鬧,自從數月前二世不理朝政,江湖中人如牛虻湧入城中,江湖勢力在這聞名天下的帝都一時間竟有些風生水起之勢。
在這些勢力之中,最為人唾棄的便是近來投靠二世的天香閣一派。
江湖中從未有過這個門派,隻數月之間仿佛憑空出現的一般,無人知其底細,卻坐擁高手無數。
天香閣以行事狠辣著稱,閣主墨妨向二世投誠後,在羅網職責管轄之外接管了鹹陽城大小暗哨,從未有江湖人跟皇室如此明目張膽的勾連,一時間竟算得上“風光無量”。
在鹹陽城南,日夜不斷的囚車押送着各宗門近來入城的精銳弟子,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最後如何死,又葬于何處。
所有被天香閣抓住的人,都如同當初閣主墨妨向二世保證的一樣,在這世間徹底消失了。
如今的天下,俨然已經是叛軍和江湖人的天下了。
有人曾說天香閣或許數年前曾在博浪沙露過面,但當時參與的江湖中人多數非死即傷,或不願再與叛軍勾連,這個消息隻盛行過短短幾日,便被其他更加朗朗上口的猜測取代了。
說天香閣主是個推算人心的好手,全憑一顆七竅玲珑心,将高手籠絡在帳下;
說墨妨原本是羅網刺客,此時按羅網授意單獨行動,羅網恐怕又要有大動作;
說天香閣隻是一家小有名氣的靠糕點發家的酒樓,根本沒有傳說的那麼玄。
阿房宮外,趙高負手候着通禀,宮人進去有些時間了,陛下不理朝政,人心極易浮動,終非長久之計。中車府既知如此,才會光臨阿房宮。
“喲~這位想必就是趙高趙大人,久仰大名。”
趙高聞聲微微側目,隻見一個戴着面具的女子出現在身側,“這不是近來陛下面前的紅人兒,墨閣主麼?”
墨妨微微欠身,似乎并不在乎趙高為何在此,語氣輕快卻聽來讓人無端惱火,“趙大人日理萬機,中車府更是權傾朝野,若非如此,陛下怎會提拔我這小小的暗衛頭領?”
趙高不上套,依舊溫聲道:“同朝為臣,墨閣主多慮了。”寒意卻順着字裡行間緩緩滲出。
墨妨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遞給黃門公公,“暗衛墨妨,求見陛下。”
内侍接了腰牌送進去,片刻後裡面便通傳,宣墨大人入内。墨妨朝趙高微微欠身,随即跟着内侍緩緩入宮。
墨妨進去後,趙高身後人影一閃,六劍奴憑空出現。真剛在趙高耳畔低聲道:“内力稀薄。”
趙高冷笑,“稀罕、一個沒有内力的人,卻掌控着一衆高手。如果你們對上那些人,有幾成勝算?”
真剛想了想,“六劍奴行同一體,鹹陽城中,單殺算是最強。”
“那就是說要讓你們單獨行動,未必能做到天香閣那樣言出法随咯?”趙高斜眼看着身後的孑然幾人。
六劍奴單膝跪地,趙高無聊地擺了擺手,“回去罷。”
真剛微微擡首,“...裡面還未通傳。”
趙高譏笑道:“今日不會通傳了。”
六劍奴擁護着趙高的車架打道回府。
阿房宮内,胡亥擁着美姬,陰陽瞳略帶笑意地看着殿中單膝下跪的墨妨。
“愛卿說,現在老師他是不是還在等?”
墨妨道:“陛下若要通傳,也不會等到現在。趙大人畢竟是陛下的老師,您的脾性,他是最了解的了。”
胡亥接過美人遞上的酒盞,笑而不答,也未讓墨妨起身。
墨妨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這是近日入鹹陽的江湖名單。”
内侍遞給胡亥,胡亥掃了一眼,卻被幾個名字抓住了眼球。他正了正身子,放下酒盞饒有興趣地看着上頭的字眼,“墨愛卿快起來吧。”
墨妨盈盈起身,胡亥用目光在名單和那張面具之間徘徊片刻,笑道:“愛卿真會給朕驚喜,天香閣竟然還能掌握鬼谷那二位的動向,不簡單,朕...都有些對愛卿面具後的面容感興趣了。”
墨妨欠身道:“那二人功夫固然高絕,即便天香閣傾巢而出,也未必追得到蹤迹。隻不過讓手下盯着點全城的崗哨,能讓全程崗哨有如此反應的,相比也隻有他們了。”
胡亥問:“全程崗哨近來有何異動?”
“回陛下,隻是有一處的哨樓昨夜掉了暗哨。”
“哦?”胡亥刮了刮下巴,“僅憑這就說是鬼谷,莫非其中有玄機?”
墨妨點頭,“隻有那一處,按照鹹陽建築走勢,可稱——天樞。”
昨夜,鹹陽天樞塔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