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小白頭領喬裝進六藝館,前排看戲的結果如何,昨夜被灌輸了一通兒奇門遁甲的蓋聶這邊,情況很不妙。
倒不是章邯發動噬牙獄對付他們情況危急,是自家師弟...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刺得他後脊發涼。
果然瞞不過小莊。
蓋聶無力地搖搖頭。
鬼谷不傳弟子奇門遁甲術,他和小莊涉獵的,也僅僅是八門遁為首的淺層奇門術罷了。
但阿瑤所說的那些被她稱之為“入門”的,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偏偏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而自家師弟,恰巧又是個多疑之人。
不過,劍聖畢竟是劍聖,一向心理素質過人。
與其考慮待會該如何解釋,劍聖先生倒是更擔憂阿瑤被師弟找麻煩。
蓋聶想到的事,白瑤當初何嘗沒想過?
衛莊此人心氣極傲,多年來“衛莊大人”聽得慣了,手底下沒人唱反調,連講話都小心翼翼地。
如今雖然被迫聯手,但名門墨家可不會像手下一般對他恭敬,滿門快嘴不冷言冷語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更别提還加上一個不知死活、當衆折流沙面子的丫頭。
昨夜,白瑤本應跟他二人都說一說奇門遁甲的,但好巧不巧,白天赤練和衛莊就在自己門口惡心了她一下。
這小白頭領一生氣,還就不說了!
反正赤練情根深種,肯定會擔心衛莊出事,因而從旁接應的。
話雖如此,但在見識了六劍奴水準之後,白瑤還是有點後悔了。
“看來論拼命,我不是你們的對手。”
張良緊握淩虛劍鞘,他尚未拔劍,咽喉已經被越王八劍制住,鮮血順着真剛劍刃一滴一滴地滑落。
“住手!”
聽聞扶蘇公子發話,趙高立刻眼色示意六劍奴,“一群不知輕重的奴才,還不退下!”
想必是噬牙獄的事,已經驚動扶蘇了。
六劍奴提前離開。
白瑤攥緊拳,薄唇微抿。
她昨晚或許不該置氣,以衛莊遠超聶哥哥的洞察力,如果通曉奇門,這會應該已經把人救出來了。
“哎...”
她歎了口氣,心裡不舒坦。
明明是衛莊先煩她,自己就稍稍報複了一下,說不定就會害了丁掌櫃和小跖...
憑什麼自己一任性就會有人有性命之憂?
她看向門外藍天白雲,血衣銀發的男子的音容笑貌格外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
哥...
一滴溫涼的淚珠從眼角滑落,順着鵝蛋小臉滴在手背上。
一片肉乎乎的柔軟輕輕拂過她的眼角。
白瑤定睛,看着奶團子為她拭淚,心底一軟。
奶團子趴在她耳邊悄聲說,“别哭了。”
她看着小孩兒水汪汪的瑞鳳眼,伸手輕撫奶團子發頂,對口型說了句謝謝。
小家夥耳根子一紅,扭過頭不去看她,别别扭扭地又往邊上挪了挪屁股。
她鬼點子上頭,伸手就把小家夥撈到懷裡,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看。
她哪知道自己這淡薄的男女之别在小團子眼裡格外放肆?
奶團子長在公子府,從小被教導為人要守禮,謹記男女有别。他立刻推推搡搡地要跑,奈何被抱住,隻能宣告逃跑無效。
一大一小倆人乖乖坐在下面,看君子含光,看萬川秋水,看威嚴太阿。
等最後一場比試落幕,白瑤抱才着小家夥悄悄溜到後門,還給急得直跳腳的将軍府侍從,順手掐了把他臉上的肉肉,揮手離開。
她回到被強制改造成新據點的斷崖下,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雪女沒過問她去了哪,隻将晚飯送到了她的房間。
“謝謝姐姐!”
白瑤看着今日頗為豐盛的菜色,“丁掌櫃和小跖平安歸來,我收拾一下先去看看他們!”
雪女神色輕松地點了點頭,“也好。”
二人剛到盜跖的房門外,就聽裡面高亢的聲音,正繪聲繪色地說着他今日的潇灑營救。雪女與她相視一笑,推門而入。
盜跖屋内燈火通明,白瑤坐在下面聽他踩着凳子講了半宿。邊上,班大師一邊修理機關朱雀一邊樂呵呵地搭茬,雪女靠着高漸離肩上歇息,後者靜靜擦拭着水寒劍。
遠處流沙住處,玄衣銀發的身影憑欄遠望,夜空中皎潔無暇的一輪明月。
将軍府,公子書房。
白衣男子坐在幾案後,“六藝堂比劍好看?”語氣格外嚴厲。
今日羅網在、丞相在,多少雙眼睛盯着公子府,他居然敢擅自跑出來,跑到六藝館!
而面前跪的,正是早已洗掉易容的奶團子。
“張先生雲,如遇古劍,誠見君子,我想見識小聖賢莊的名士...”
扶蘇蹙眉,“即便如此,你不該與江湖中人走得過近,你知道多少人在暗中窺視?身份如此特殊,非如此行事麼!”
“我...知錯了。”
積案上放着一張假面皮,正是扶蘇口中的“江湖中人”前幾日随手丢在将軍府後門外的“鐵證”。
“哎...儒家高手如雲,她如何帶你混進去的?”
“...易容。”
奶團子嘴硬,耳根子卻悄悄紅了。
瑞鳳目掃過,扶蘇按了按眉心,“從小就不會說慌,你偏袒她?”
奶團子跪着不出聲,一大一小僵持了約末半個時辰。
扶蘇看了看那個倔強的身影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