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的警戒,用“森嚴”來形容決不過分,街坊五步一人的流動崗哨,中央大街半個時辰一循環的巡邏衛隊,将整座城池嚴密監視了起來。
此處離骊山很近,也是陰陽家勢力最龐大的所在,白瑤不敢露出馬腳,連易容都沒敢用之前約見星魂的那張臉皮。
兩日前從鹹陽發到桑海的消息,已經在大街小巷傳開了。人們都說,皇帝陛下即将泰山祭天,今年一定會有好收成。
白瑤漫步其中,看着王都百姓臉上洋溢的喜悅,心中五味雜陳。
蓑衣客的人手如今也集中在鹹陽内,她行事方便,進城後隻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溜到蓑衣客的所在——是她在鹹陽的一處宅院。
“漁叔,這次我回來所為何事,您肯定已經清楚了...”
蓑衣客坐在堂前,雙手婆娑着陶土茶壺發出細細的摩擦聲。
“公子扶蘇,如今他的身旁隻有李斯一人,你真的決定了麼?”
白瑤點點頭,“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如果成功的話,我哥的仇也...”
“侯爺已經離開多年,”蓑衣客道:“大小姐,您也該為自己好好活着了。”
“漁叔...”她苦笑,“我們生于亂世,不除那顆毒瘤,世間還會有無數生靈枉死,還會有更多人變成當年的我。”
知道勸不住,蓑衣客幽幽地歎了口氣,“去吧...”
白瑤離開宅院,徑直朝着公子府而去。
行到公子府門前,衛兵兵戈相交,擋在了她面前。
“公子府重地,閑雜人等退避!”
她拱手笑道:“聽聞貴府近日在募集護衛,在下不才,前來自薦。”
門衛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一聲。
“一個女人,你拿得動刀麼?”
“就是就是,趕緊滾蛋,别逼兄弟幾個動手!”
白瑤笑眯眯地看着他們,也不言語,心裡盤算着,應該快到下朝的時辰了。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工夫,公子扶蘇車轎便出現在長街盡頭,眼看着越走越近的車轎,兩個門夫勸她不得,無奈之下,隻能把她打發進了太子府後院聽候發落。
到了後院,院落中已經有了幾人在了。
白瑤不想惹人注目,靠着欄杆在角落裡等着,心裡卻少不了唏噓。
堂堂帝國長公子聘請護院,這偌大的鹹陽城,願意來自薦的人竟然也就寥寥數人。
小跖說,天子腳下百姓雞賊得很,現在看來,誠不欺我!
“公子回府——”
前院傳來小厮的通報聲,原本散落在後院四處的人立刻打起精神,在府内小厮的指引下一字排開。
府丁搬來一張積案放在堂下,侍從一旁恭候,俨然是公子的坐席。
護院隻是個名頭,帝國公子的府丁都是宮中挑選的,若要增加護院,隻需向宮中通禀即可。
扶蘇公子此舉,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百姓不敢來趟這趟渾水,也很正常。
白瑤站在最邊上,摸了摸臉上的假臉皮。
“公子駕到!”
她随一衆人行平民之禮。
“平身。”
一道通透威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一挑眉,起身看着數步之外端坐的白衣男子。
瑞鳳目,柳葉眉,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線,嘴角向下壓着。
明明生的一副善面,卻偏要裝成冷酷無情的樣子。
這是她初見扶蘇是心中所想。
“府中如今缺一名護院,既然各位前來,想必都有真才實學。”扶蘇沉聲道:“希望各位不會讓我失望。”
一衆人抱拳稱是,小厮上前來,給每個人一柄木劍。
她掂了掂手中木劍,想不到離開鬼谷這麼多年了,自己還有機會摸到木劍。
前面幾人按順序抱拳行禮舞劍,她在邊上看着。
這鹹陽城中當真卧虎藏龍,這幾人放在民間,都已經是個中好手。
可惜了,她苦笑一下,公子府中的暗潮洶湧,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想象的。
為了家人生計前來固然可貴,但性命保全才是攸關大事啊...
感受到扶蘇的眼神掃過來,她看向身邊,原來她是最後一個了。
她上前抱拳行禮,“見過公子。”
扶蘇的目光掃過她的雙眼,微微一笑,“姑娘如此樣貌,留在公子府當個護院實在是可惜。”
白瑤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皮,壞了,準備的臉皮太好看,忘了扶蘇公子是個沉穩低調的皇子。
“回公子話,民女遊曆多年,見過名山大川,星河璀璨,想來不論是怎樣的樣貌,都難與這些鬼斧神工的奇觀相提并論。”
扶蘇輕輕挑眉,“想不到姑娘還有如此見識,不過,公子府中卻不乏見多識廣之人,姑娘劍法如何?”
手中木劍挽了個劍花,杏目中笑意如風,“全憑公子品鑒!”
半盞茶以後,公子府後門垂頭喪氣地走出去好幾個人。
“真想不到,會輸給一個女人!”
“算了吧李大哥,那樣的劍術,咱們哥幾個輸的不冤。”
幾個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夕陽将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