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衛莊輕哼。
水墨瞳中泛起煙霧,眸光一閃一閃地看着他片刻,立刻移開了眼神,女子托腮看向樓下街道輕輕一笑,沒有回答。
這世上還有她信得過的人,除了漁叔,也隻剩下他們兩個了。
“衛莊,這麼大方地告訴我流沙的位置,會不會不太合适啊?”她玩笑道,“要不我再猜猜...”
玉指在下巴上點了點,她笑道:“你是不是瞞着赤練他們,見了什麼人?”
白瑤也說不準,但是在衛莊的事上,她有種莫名的直覺,而且雖然從未求證過,但這個直覺奇準。
這是第一次求證,因為她需要知道,流沙的下一步。
衛莊飲了口茶,“一個名字,如果猜對了便告訴你。”
就知道衛莊要考她,白瑤摸着下巴,眨了半天眼睛,機會隻有一次,她可不想浪費了。
畢竟,衛莊那家夥一向說到做到。要是猜錯了,甭管她怎麼再問,都一個字也别想問到。
白瑤瞟了眼對面低頭飲茶的男人,心道自己要是有顔先生一半的睿智就好了,他那麼聰明的人,肯定什麼都猜得到。
既然知道衛莊是抛下流沙獨自進城,那就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要調查的這件事,與流沙中的某位有關。
二是,他進城的原因,流沙中留守的人可能猜到,并且昨夜的行動必然兇險。
肯定排除墨家,衛莊不是主動找事的人。
蜀山、儒家對于反秦之事從未表态,他們也不應該與衛莊有所牽扯。
陰陽家,蜃樓出海在即,除了雲中君徐福已經前往桑海,左右護法月神和星魂恐怕也在趕來。衛莊雖然曾中咒印,但不至于在這時出手。
剩下的地方...
就是将軍府了。
将軍府,公子扶蘇,相國李斯,大将軍蒙恬,這些人都在相國府過夜,衛莊真要冒險...
“李斯,”她說,“我猜對了,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莊看她興沖沖的樣子,偏頭不去看那兩道亮閃閃的目光,“跟你猜的有關。”
六魂恐咒...白瑤蹙眉,這件事不該牽扯到顔先生,“我們換個地方吧。”
她揚手往桌上放了幾個銅闆,衛莊重新戴上兜帽,她在前引路,二人朝城外走去。
走的是最繁華的西城門,出了桑海城一路向東繞了一大圈,才轉到一處光秃秃的斷崖邊上。
白瑤張開雙手吹着海風,回頭笑呵呵地朝衛莊一笑,“到啦,就這兒。”
衛莊掃視一周,順着山崖就跳了下去。白瑤一看,沒啥有意思的反應,任命地随着跳了下去。
跳下去不會粉身碎骨,也不會被海水淹死。
二人落地處,是一處坐落在懸崖峭壁上的竹木屋。
這裡隻有一間屋舍,但左右都有沿着崖壁的竹木小路,可以通向斜下方的幾間更密集的屋舍。
如果不是身懷内力之人,一步踏錯可就是粉身碎骨了。
白瑤落地後直奔房中,搗鼓了一會端出來一盤水果,手裡還拎着驚鴻。再看衛莊,理所當然地坐在門外的竹木四方桌邊。
白某人滿頭黑線地坐下,“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她花了半年建造的海景小屋,似乎還沒有取得應有的歡呼聲,就迎來了一位并不喜形于色的客人。
她的心血...她的巧思...
哎!
衛莊看了看她,“你腦袋裡有什麼天馬行空的東西,你應該比别人清楚。”
雖然是不咋好聽,但小白頭領已經很受用了,她撓撓頭,嘿嘿一笑說:“那是,那是。”
這可不是墨家據點,是她自己找漁叔建的落腳之一,想着等亂世真的結束了,就在這些風景絕佳的隐世落腳處度過餘生。
“六魂恐咒的事,這些年你查的如何了?”她咬了口蘋果問。
衛莊看向海天交際,眸中晦暗不明,“六國王度都曾出現關于六魂恐咒的傳聞,陰陽家行事缜密,一向不留痕迹。”
白瑤點點頭,“所以...夜訪将軍府,可是問出了什麼?”
“李斯并不知情。”
這麼說,恐怕真的要繞回到那個最神秘、最廣為流傳卻無人敢信的傳說了。
白瑤輕輕撫摸着驚鴻劍柄,“能找到答案的恐怕隻有兩個地方,”杏目中一閃,“一個是鹹陽宮,還有一個...”
“是蜃樓。”
二人異口同聲,白瑤一愣,想不到流沙的情報竟然能查到這種程度,她點頭,這是如今唯一的突破口。
夕陽沉入水中,血紅的斜照一點點融入海水,将天邊的雲彩映照得仿佛在燃燒。
杏目悄悄看向身旁玄衣銀發的身影,對方正注視着夕陽入海,她心中突然生起一種奇怪的錯覺,一種好像會和這個男人糾纏很深的錯覺。
她曾想過遠離鬼谷,就能遠離這世間紛亂的源頭,可現在越靠近他和聶哥哥,自己心裡竟從未有過的安心。
“對了,我傷了你的手下,你想好代價沒有?”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也不知是不是夕陽太耀眼,晃得她出現錯覺,衛莊欲言又止的眼神中似乎有股一閃而逝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