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下的男人微微一笑,“尋常遺孤可不能勞駕鬼谷,小瑤,夜深了,回去吧。”
“...是,巨子。”
回到天香閣後,白瑤跨坐在窗棂上飲酒,從三層樓高的地方看下去,整座天香閣一覽無餘。
巨子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她的身世莫非真的與常人不同,先生為何不同她講陰陽家的事,她的身世是否與陰陽家此次薊都行動有關...
疑雲在心頭纏綿不去,睡意亦不敢打攪,她靠着邊上梁柱看着下面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摸進了廚房,柳葉眉一蹙。
荊轲,衛國朝歌人,劍法獨步天下,為人仗義,重情義。
這樣的人顯然是刺秦的最合适人選。
别人不知,但白瑤清楚,若想讓這個男人答應刺秦,根本不需要天下大義,他與嬴政本就不共戴天。
“重情的劍客啊...”
跟聶哥哥與衛莊不同,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那個被他深愛的人,一定很快樂吧。
明明都是劍客,劍客與劍客之間,竟有如此之大的分别。
她看向屋中懸挂的驚鴻,自己又是個怎樣的劍客呢?
這幾天荊轲頻頻往外溜,白瑤親自看着他也就能老實半天左右,到了夜裡還是偷偷往外跑。
看着青年遠去的身影,鵝黃衣裙倚在窗邊輕輕地歎了口氣。
真是攔不住啊...
她近來又覺得,似乎荊轲就是被命運安排好了,要去刺青的那個人。如果不能刺秦,那他這一生就沒了意義。
他會活成一個酒鬼,卻再也無法成為名動天下的劍客。
白瑤蹙眉,這與她如今行事又有何分别?
加入墨家當個縮頭烏龜,明明有尋找身世的能力,卻一直避而不談,她手中的力量如果給聶哥哥和衛莊,應當會成為驚天動地的一股力量。
昨日巨子找她,說荊轲之事她不必再管,下一個任務是太子妃。
她問巨子,那荊轲會如何?刺秦麼?
巨子說是農家俠魁田光,将荊轲引薦給了燕丹。
難道農家也贊同這個荒唐的計劃麼?她不可置信地問道。堂堂天下第一大派的農家,居然也同意犧牲一人,換來瞬間的短暫和平!
難道荊轲的生死就無關緊要麼?
她記得臨走前巨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有人命若鳳凰,隻能如此落幕。
白瑤阖眼,鳳凰涅槃,消失在熊熊火光之中,就是荊轲的宿命麼...
這幾日荊轲跟她告假,說有些私事要幹。看着這個眉宇間果決的男人,白瑤點了點頭,“錢不夠花了記得回來要,别餓死在外面,我可不想替你收屍。”
荊轲撓撓後腦,笑嘻嘻地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白瑤還是有些不放心,便托漁叔給鹹陽線人托個消息,多盯着點這号人。
一同送去的還有封信,也不知能不能送到聶哥哥手裡。
做完這些她便回了天香閣,太子府中所有人的信息都被放在案上了。
她翻了翻,食指停在“绯煙”二字上。
“太子妃绯煙,曾助燕丹逃離秦國,身世遭人隐藏,消息甚少...”
想不到以漁叔的手段竟也查不到,想來這個绯煙就是巨子所說的陰陽家奸細了?
情報之事難不倒她,隻是...她有些遲疑,這件事究竟該不該告訴巨子。
因為情報還寫道:太子妃将于半月後臨盆。
陰陽家的人,當真會為了任務的擊殺目标含辛茹苦至此?會不會他們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陰陽家這次行動的目标...并非燕丹?
她深信以巨子的為人,即便知曉危險也不會退縮,現在同他開誠布公,不能改變最壞的結果。
腦海中搜尋還有何人可以商議時,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腦海。
...他?他會管自己這事麼?
罷了,凡是都要試一試。她放飛信鴿時還有些猶豫,信鴿化作小白點消失在天際,她的心才放回肚子。
如果她的推測是對的,那留給她和巨子的時間就不多了。
但願還來得及。
荊轲之事她無法插手,但巨子畢竟是先生舊友,對自己也有恩,不應落得如此下場。
希望這嚴冬的第一場雪晚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