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走後,阿瑤讓張副将也回練兵場,帳中隻剩下她與王徵二人。
“都走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王徵盯着她看了許久,緩緩開口道:“我真的想不出,你這一趟到底做了什麼,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内傷。而且據我診斷,少則一個月不能再調動内力。”
她微微歎了口氣,“跟人打了一架,有點沒把握好分寸。”
王徵音量提高,雖然壓抑着,但還是擲地有聲,“休要給我打馬虎眼,以你的實力,放眼整個韓國,除了衛莊,還有誰能如此傷你!”
水墨瞳微微一顫,良久她才開口:“不是衛将軍,但确實...也與他有關。”
自己是沒好意思講,就算是衛莊,兩人正面對峙,她現在内力大增,衛莊也未必能傷她至此。
見王徵還要說話,她一擡手,“算啦算啦,我不是平安回來了嘛?可是,真的好餓好餓呀...人家兩天沒吃東西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心人賞我口吃的...”
王徵聽得懂她明晃晃的暗示,無處發洩地用力一甩衣袖出去弄吃的去了。
三日後,銀甲軍拔營撤回。阿瑤回到血衣堡後,便将王徵與張三叫到書房。
未待她開口,王徵便狠狠地放了盞燕窩在她面前,“是不是不知道現在自己臉色有多差,先吃再說話,否則就别說了。”
她一縮頭,端起燕窩就吃了個精光,“王徵出品,必屬精品!”
待人撤走空碗,她看了看張副将,又看了看王徵,做足了思想準備才緩緩說道:“我之前回了趟王都,去新鄭獄救了衛将軍出來,不想途中遇到了羅網,這才身受重傷,不過好在衛将軍也脫離險境。”
“當今王上受羅網控制,一年前血衣堡驚變,也應當是那人控制了王宮,才使得一夜之間...我哥失蹤,我也九死一生。現在王上依舊在那人手中,但我隻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追究起我陣前棄兵、王都劫獄的罪名。”
“所以...等辦完最後的幾件事,我就會離開這裡,或許我們...此生都不會再見了。”
她說完後,靜靜坐在積案後,看着堂中呆若木雞的兩人,幽幽地歎了口氣。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雖說她本就有打算離開,但說出來之後,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張三點了點頭,王徵要說什麼被他拉住了。
阿瑤見狀微微一笑,“你們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嗎?今夜我便會離開血衣堡,此一别...就是天各一方了。”
張三默了默,拱手說道:“這是大小姐的吩咐,我定會遵從。”王徵也點點頭,拱手行禮。
阿瑤欣慰地看着面前低着頭的倆人,銀甲軍有他們,自己也就放心了。
“好...”原本聲音出口時微顫,卻被她迅速克制了,“那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保重。”
“大小姐也保重。”
月色入戶,屋中卻已空無一人。
血衣堡外,木質輪椅旁蹭着一個巨大的毛乎乎的身影,灰衣劍客抱臂而立,輪椅中的少女輕輕撸了兩把玄虎腦袋,收回目光輕輕歎了口氣,“走吧。”
木制輪椅動了起來,玄虎瞪大了虎眼亦步亦趨地貓身跟在後面伸爪想碰,被少女喝止了,隻能目光灼灼地盯着。
“接下來去哪?”灰衣劍客頭也不回地問了句。
阿瑤想了想,“還有一樣東西沒能處理,去一趟四公子府上吧。”握緊手中驚鴻說道。
“方才第三次駕臨寒舍,白大人竟如此大手筆,可當真考慮好了?”韓宇看着桌上的物事沉聲說道。
對面人笑了笑,“現在看來還是四公子最适合它,衛莊雖然雄才,但畢竟不是王室中人,手握大權豈非令人不住猜忌?”
韓宇看向她的木制輪椅,鳳目眯了眯。
她伸手摸着扶手,“如四公子所見,在下如今身負重傷,恐無法行軍打仗。衛莊重傷未愈,傷好後恐怕還要留監核實諸多事情。北方邊境燕趙聯軍未撤,韓國之圍尚未解決,有勞四公子多多費心了。”
“話雖如此,但宇猜...白大人今日來此,應當不止要送宇一份大禮這麼簡單吧。無功不受祿,大人想要什麼?”
阿瑤眨眨眼,“四公子果然心思缜密,我向四公子求一道聖旨可否?”
“白大人糊塗了,宇并無此權力。”
“不,在下求四公子的,是當我的媒人。”她笑道。
韓宇愣了。
“...不知白大人在打什麼啞謎,在下愚鈍,這行軍打仗怎麼還...打出一樁婚事來?況且白大人如此身份,韓國能有幾人由此福分?”
“呵呵,四公子放心,在下自然不嫁宮闱中人。如今戰場走了一遭回來還帶了一身傷,原來那些宏圖大志現在連想都不敢想了,隻想着給自己找個好歸宿,安安穩穩地過幾天好日子就滿足了。”說着搖了搖頭。
韓宇微微一怔,随後松了口氣,“既然如此,宇便不再過問,隻是大人身後的銀甲軍還望妥善安置,這想必也是父王唯一不肯對大人放心的。”
“四公子放心,在下自有處置。”
“好,那宇便如大人所願,當個媒人沾沾喜氣。”
“多謝四公子。”
離開四公子府,阿瑤算了算時辰,還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她回頭看看緊閉的公子府大門。真是的,來此三次都是匆匆忙忙,也真難為韓宇陪她熬了。
接下來就等漁叔那邊傳消息過來了,宮中的羅網餘黨除淨再到明日上朝,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卯時,天大亮。
阿瑤揉揉眼,許久沒睡的這麼舒适了。
兩個時辰前漁叔傳來消息,宮中已定,韓王平安。
她伸了個懶腰,玄翦的情報果然準确,夜幕一舉拔出羅網埋在韓國最大的一根刺,這下韓國之圍終于解了。
她從木輪椅的夾層中掏出已經寫好的奏折遞給灰衣劍客,“有勞你啦,幫我跑一趟腿吧。”
劍客走後,她坐着輪椅朝紫蘭山莊緩緩行進。
晨間竹林霧氣很輕,穿行其中吐納都變得舒服了許多,經絡已經不再疼痛刺骨了,隻是現在還脆弱得很,漁叔說要靜養。
可她哪能在這靜養,要挑也要找個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玄虎在身後靜靜跟着,它對這件會動的物件感興趣的很,時不時地湊鼻子過來嗅嗅,被小姑娘借機撸兩把也是毫不介意。
等行至紫蘭山莊門口,正是早朝時辰,仿佛在此都能側耳聽到議事大殿外宮人的朗聲宣禮。
涉入朝堂又悄然退場,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身份地位都是兄長的死留給她的。
如今塵埃落定,韓國...已經不需要血衣候了。
“白...姑娘來了。”紫女聽人通禀說白瑤來了,輕身趕到莊門一看,一襲瑩白羅衣的姑娘就坐在金檀輪椅中朝她溫和地笑着。
“今日早朝,姑娘不去說不定錯過了封賞呢?”她伸手站在輪椅後,不急不緩地推進莊内。
“紫女姑娘莫要打趣兒了,衛莊情況如何?”
紫女神情輕松,“已經醒了,我帶姑娘過去見他?”
阿瑤眼珠轉了轉,朝紫女眨眨眼,“好久沒吃拔絲雲糕了,紫女姑娘不會怪我饞嘴吧?”
紫女掩袖一笑,“姑娘哪裡話,我這就帶姑娘去就是了,待會兒再去看他。”
“嗯!”
王宮,議事大殿。
韓王坐在王位上,神色雖有些疲憊,身形卻依舊飽滿,半月的受制于人顯然還是溫柔了些。
相國張開地為首的官員恭祝大王平安,恭賀南北燕趙聯軍已退,而秦軍也停在了邊境,并無進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