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與一個人的功勞有關,但放眼大殿之内,卻沒有那個身着龍血赤錦的身影。
“陛下,”張開地上前一步,“此次退敵白瑤白大人應記首功,但白大人赤膽忠心,此次身負重傷不便上朝,便托老臣将奏表上書,稱不求賞賜,隻求功過相抵。”
紫蘭山莊中的阿瑤嚼着拔絲雲糕,腦中回響着奏折上的一字一句。
“血衣堡白瑤奏請陛下安康,
今燕趙聯軍已退,韓國之圍已解,臣經此戰役,已無心再幹政事,此一戰,南方聯軍連退趙國扈辄之軍十日之久一城未失,臣不敢居功,悉乃劉帥治軍有方,衆将士衆志成城所緻,陛下有将士如此,實乃我大韓之幸。
戰亂雖定,但臣自檢,曾陣前棄軍離營三日之久,主帥棄軍實乃不赦之大罪,臣自請,此生禁足血衣堡之中,終生不再幹政。
雖自知罪無可赦,臣仍有一事相求。
一年前,血衣堡驚變,臣之兄亦非失蹤,臣已舉目無親。臣之性命,實乃大将軍衛莊所救,求陛下念血衣堡開疆拓土之功,賜臣婚約于大将軍。四公子為臣摯友,願為臣之媒人。
若陛下憐惜臣之辛苦,王恩浩蕩,請以一切從簡。若陛下仍對臣僭越之舉介懷,請賜臣流放,終身不得歸韓。
臣抱恙,不能親見陛下遞此奏疏,願陛下永樂安康,大韓江山壽與天齊。”
張開地念完,深深歎了口氣,退後歸班等待王上定奪。
此女天資過人,奈何生逢此風雨飄搖之國,若能生于強秦富楚,如何不能青史留名,定一方平安?卻偏偏造化弄人。
韓宇聽完奏疏,看向武臣列首空蕩蕩的位置,苦笑着搖了搖頭。
白瑤啊白瑤,最後一次,本王還是棋差一招,你赢了,真是個與衆不同的女子。
韓王聽完相國所念,心中五味雜陳。
他深知,昨夜拔除羅網之手便是白瑤,也深知她劫獄實乃韓國之圍解開的關鍵。
新鄭獄雖小,但衆人林立而不動,雖千萬人,獨她往矣。
“...朕準了,拟賜婚诏書送去血衣堡吧。”
“陛下,”如清風朗月的聲音響起,韓王看去,正是張相國之孫——内使張良。
他揮手示意其上奏,張良道:“臣願為陛下使,前往傳召。”
“去罷。”
“謝陛下。”
紫蘭山莊。
一盤拔絲雲糕被白衣少女吃了個精光,一壺熱茶也見了底,紫女淺笑着去再煮,她說不必,二人便往衛莊處去。
小厮拉開門,紫女朝榻上人笑道:“白姑娘來看你了,剛入莊門你不是就看到了,怎麼,今日要在榻上老實養病了?”
阿瑤噗嗤一笑,“紫女姑娘,看來衛将軍身子不利落,不如我改日再來吧,有勞姑娘了送我去莊門了。”
榻上人總算起身,看向她的一瞬間,鷹灰色的雙眸不着痕迹地顫了顫。
“你的腿怎麼了?”
“哎呀,衛将軍不知,我可是為了救你損失頗多呢...當然啦!也不必那些錢财謝禮,‘美人’就以、身、相、許可好?”
衛莊坐到四方桌後,紫女憋着笑将阿瑤推到四方桌旁,重新倒了茶給她,被衛莊瞪了一眼。
紫女咯咯一笑,待阿瑤接過茶水後也盈盈落座。
衛莊呷了口清茶,阿瑤看着他赤膊的上半身基本纏滿了藥布,嘴上不饒人,心裡早就放過了他。
“既然沒睡醒,就繼續回血衣堡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算了算時辰,聽得堂外愈近的腳步聲,笑意越來越深。
“我清醒的很,衛将軍可要坐好了,莫要一會太過激動傷口裂開...可就又要麻煩紫女姑娘了~”
“至于血衣堡嘛,我就不回去了。”
房門應聲而啟,除阿瑤外二人看向門口,正是闊别已久的張良子房。
“張公子,小聖賢莊山高水遠,這次八百裡加急趕回來,定是帶了什麼好消息吧?”紫女笑道。
張良勾唇,揚了揚手中的聖旨,“對于有的人來講或許是個好消息,不過對于有的人...可未必哦?”
紫女看着衛莊越來越黑的臉色急道:“張公子快說吧,再賣關子...他可就要背過氣去了!”
張良展開聖旨念:“白瑤,衛莊接旨。”
衛莊放下茶杯,盯着一臉春風得意的阿瑤。
某人笑眯眯地轉過金檀輪椅,“白瑤接旨。”
張良朗聲:“此次強敵來襲,二位愛卿退敵有功,朕賜白瑤于衛莊為妻,念白瑤所求,終生不再幹政,即刻恢複衛莊原職,欽此——”
餘光中病人的臉色越來越黑,阿瑤眨巴眨巴眼睛。
“張公子,陛下沒寫祝詞麼?”
張良掩袖一笑,“這...白姑娘自己看吧,良可不敢讀。”
她接過聖旨放在腿上,轉過輪椅看着衛莊,“如何,到底是誰大夢未醒?”
話該說得說,自己很識相地往後挪了挪,以防衛莊衆目睽睽下掐死她。
“張公子,根據韓國律法,軍侯之女出嫁彩禮為何?”
張良略一思索,眼中一亮,“若侯門女子為家中唯一子嗣,則由夫婿承侯門之權,包括兵權,财權和侯門地位。”
阿瑤朗聲笑道:“銀甲軍,這個禮物還滿意麼?衛、候、爺~”
不待她欣賞衛莊黑臉,外面突然一陣騷動。
一個清脆卻氣急敗壞的女聲嚷道:“白瑤人呢!本公主要見她!”
阿瑤一哆嗦,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吧!
“張、張公子,有勞帶我從後門走吧?”
張良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推着她從房間後門出去。
後門剛關,屋内就傳來破門而入的聲響,紅蓮看着桌上的四個茶杯嬌喝,“白瑤呢!你們把她藏哪去了!”
紫女看了眼衛莊盈盈起身,“殿下,什麼白瑤啊,方才宮人來報,焰靈姬便護送胡美人回去了,怕是...一會就回來了。”
紅蓮急得小臉通紅,“你、你胡說!”
她看了眼邊上不知何時已然衣冠齊整的衛莊,火氣也消了些,氣鼓鼓地做到邊上。
“你...若不願,我便去求父王撤回旨意!”
衛莊臉色更黑了,紫女發誓從未見過他如此窘狀。
隻聽某新晉侯爺後槽牙咬得咯嘣嘣直響,在紅蓮期許的目光中幽幽說了一句:
“可是,聖旨被她拿走了。”
隔着後面暗門,一聲輕笑傳到衛莊和紫女耳中,随後便是木質車輪細微的滾動聲漸遠,和紅蓮公主跳腳的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