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入谷兩個月,吐納術築基已成,縱劍術修煉過半。鬼谷子撚着白須點頭,小阿瑤坐在先生邊上學着老人家的摸樣也闆着小臉點頭。
“聶哥哥不愧是先生看中的人,這天賦啧啧啧。”
鬼谷子點了點頭,聶兒修習上進,心無旁骛倒也禁得起這句誇贊。
可惜,一切如常的日子并不屬于雲夢鬼谷派。這一切的和平,都是橫劍傳人尚未歸位的輕松日子罷了。
這一切還要從大暑那天說起。
阿瑤已經對自己鬼谷廚娘的身份沒有任何懷疑了,所有的雄性,包括那個小小毛毛的,都要靠她小姑娘家養活。
可大暑那日的午後,她怎麼就非要去那間空置的弟子住所打掃呢?
大暑已至,夏天就算快到頭了。
自從蓋聶入谷,小阿瑤再沒纏着鬼谷子問這問那,轉身變成了她聶哥哥的小尾巴,每天歡喜地跟在人家後面。
本就不善養孩子的鬼谷先生,着實悄悄松了口氣。
鬼谷山下的小鎮子每到大暑,華燈初上時會辦燈會。這會兒不同于上元節,有的是消夏的小吃和雜耍賣藝的,比起上元燈會更是别有一番風味。
鬼谷地處水鄉,人情味最濃。燈會上雜耍賣藝,吹拉彈唱總能看得小阿瑤流連忘返。今年難得不是她一人下山逛燈會,雖說還沒争取過蓋聶同意,小姑娘已經胸有成竹了。
不過該做的活還是要幹完再說,阿瑤想了想決定去那間閑置的橫阖院清掃清掃。
她用掃把清掃着床榻,如瀑青絲在腦後用素色發帶系住,圍了條濕帕子在口鼻處擋灰。
阿瑤的長發已經及腰了也沒什麼打理,鬼谷子不會燒飯又不擅養小孩,自然不懂怎麼盤發。阿瑤隻能看鎮裡和自己一樣年歲的小姑娘怎麼編,回來自己研究。平日就抓個咎或者在腦後盤一盤的,打掃起來就更沒講究了。
想着快些打掃幹淨,晚上還可以帶聶哥哥去逛燈會。
她正美滋滋地打掃着,忽然聽見身後門口傳來一個陌生的少年的聲音。
“你是何人?”
“哇!”
阿瑤吓一跳是真的,這鬼谷中除了她、先生、聶哥哥,從來沒出現過第四種聲音,突然有個陌生人出現在身後,先不說怎麼通過山下遁甲術的,就這麼突然出現實在有些吓人。
“你你....你是誰啊?”
對方開口前她竟完全沒覺察到氣息,她雖不是個警惕之人,但能讓自己完全沒有察覺的鬼谷中除了先生還真沒别人。
先生今日不在谷中,此時來拜訪的,未必是善類。
這裡距離聶哥哥的院落還有不短的距離,與其打草驚蛇喊聶哥哥來,不如先發制人。這麼想着,阿瑤丢開手裡掃帚,内力翻湧,輕身直取對方周身大穴。
對方似乎沒想一個小小“婢女”居然會武功,擡袖格擋被一掌推了出去。
兩人相隔數尺而立,阿瑤打量了來人一番,是個和聶哥哥年紀相仿的銀發少年人。
這人好生奇怪,年紀輕輕頭發卻是白的。
“你是何人?”她如法炮制,把這句話還了回去。
看得出來對方會些功夫,阿瑤并沒選擇輕舉妄動。她一向出手有度,剛剛那一掌隻用了五成内力,仗着身法迅速,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
一掌頂到對方手臂上時,她已經知道來人的内力不弱,再硬碰硬就沒意思了。
“步法不錯可惜,内力太差。”
阿瑤心裡一動,這人有點意思,自己隻一伸手就看出了她的步法有玄機。
鬼谷中人皆修鬼谷吐納之術,這點小阿瑤也不例外,隻是關于劍法步法卻不是鬼谷功法了。
阿瑤繼承母親衣缽,劍法驚鴻,步法也與之搭配,喚作“生蓮步法”。
她自然知道自己這功法特别,因為先生說過,她母親的功法,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會。
“公子眼光不錯身手也好,内力強橫根基紮實,出手決絕果斷,來此荒山野嶺不知,所為何事?”
對方顯然沒轉到聶哥哥那邊去,否則誰向一個毛孩子問路?
想到聶哥哥,阿瑤一撇嘴,估計又去林中練功了。再看面前這人,面容冷峻卻生得樣貌絕佳,可惜眉眼間冷若冰霜,鷹灰色的雙眸更是鋒利無比,像是能給人直接豁開個口子。
長得不錯,就是...太兇了。
阿瑤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尋常人不懂奇門之術是無法通過半山腰先生布下的迷陣的。當然,也不乏有倒黴蛋誤入鬼谷,阿瑤長這麼大倒是沒見過幾個,不過還真有。小姑娘見怪不怪了,這次估計也是誤入,想着把人随便打發了就好。
“...”
銀發玄衣的公子沒搭理她,隻環視一圈,目光落在阿瑤身後木牌上的“橫阖院”三字,劍眉一挑,
“這是鬼谷?”
阿瑤懵了,她“我和阿兄住在這裡,還有經常雲遊在外的阿爺”的說法已經到嘴邊,被冷臉公子一句話給怼回肚子裡去了。
“...啥?”
這人怎麼回事,就看着橫阖院仨字就這麼敢猜?一般人眼中鬼谷不是神秘至極世人難尋,精緻秀麗的與世隔絕之所麼?看到這幾個破院子不會失望到不敢承認麼?
阿瑤對面前這位冷臉公子産生了一種發自内心的恐懼,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我說不是,公子信麼?”
白發玄衣公子明晃晃的鄙夷之下,阿瑤隻得搖頭認栽,這人怎麼這麼難對付?
阿瑤面兒上慌張,腦中可一直繃着根弦,光憑自己這點微末道行可對付不了這尊大神。可惜,話題還要繼續。
“公子找鬼谷派有何事?”
她話還沒說完呢,玄衣公子邁開長腿越過她進了屋子往自己剛擦幹淨的圓桌前一坐,不再搭理她了。
阿瑤很少處于騎虎難下的尴尬中,盤算了一下,感覺此人不會幫自己收拾。幹脆就給他沏了壺茶放桌上,轉頭就又去收拾了。
被褥鋪好,日用之物放好,弟子服飾和練習木劍想了想還是放在榻上。雖說來者不善,不過鬼谷這點家當還是不值得一偷的。況且這人的衣飾都是純金的,一看就很有錢,斷不會偷雞摸狗,那就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