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蒙到底出什麼事了？是和我有關系嗎？”

桌上飯菜騰起的熱氣仿佛随着這句問話一下子冷卻，凝結成潮濕水汽壓得整個長桌氣氛都壓抑起來。

很快我聽到魯斯利亞幹笑了兩聲：“這個嘛……他能有什麼事呢？你怎麼會這樣想？”

“他——”

列維開口：“他有其他任務去支援同盟了。”

魯斯利亞：“他隻是身體不太舒服暫時到後方修養了。”

飯桌變得更寂靜，顯得弗蘭那一聲細小的“啊”都很清晰。

……好經典的場面，經典到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現實生活中遇到。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扯了扯嘴角放棄了，準備說話。而後就聽身邊一陣刺耳的噪音。

是貝爾。

他把刀叉往盤子上一丢，往後靠在椅背上腿一蹬地，椅子腿就在地上拖出一條泛白的長痕。

“算啦。”他側頭看向我，或者斯庫瓦羅和Xanxus的方向。“看起來她一時半會回不到過去，又在暗殺部隊，早晚得面對這些事。”

他說這話時候也是臉上帶笑，和十年前常見的看樂子笑容差不多，但我莫名其妙地從其中感覺到了一絲疲憊。再結合他剛才近乎粗魯的動作，我覺得瑪蒙的情況很難樂觀得起來。

“你自己也猜出來了吧？”

說話的對象一下子轉到我身上。我擡起眼簾看他，他嘴角揚得更高，看着也更冷酷殘忍。

“瑪蒙——”

“喂！！貝爾你小子！”斯庫瓦羅有點着急，而我在噪聲裡冷靜地接上貝爾的話茬。

“他死了。”

我們倆異口同聲。

瑪蒙身亡的消息在我的預想範圍之内，從貝爾口中證實了讓我有種果然如此，另一隻靴子終于落地之感。我就知道十年後的世界不會一帆風順。

一次兩次提到瑪蒙都被岔開話題還能算巧合，可到現在瑪蒙還沒出現，也沒人提到他——哪怕是順嘴吐露個名字都沒有，這就有點問題了。

當然，依據弗蘭落座時候提到的“錯過食堂開飯點所以他才來這邊撞運氣找飯”，小嬰兒的缺席也有可能是他在正點已經吃過了，不需要小竈的原因。不過弗蘭手上戴的戒指直接抹殺了這個可能性。

那枚戒指乍一看和指環争奪戰時兩方争搶的戒指很像，但仔細看能看出來細微不同：相似的盾牌形戒面之上，刻的是瓦利亞的名号和标志。

所以我猜這應該是瓦利亞的專屬戒指，而且還是守護者、幹部級别才能使用的。我快速在記憶力搜索了一遍，确定昨天收走毛巾的，那個我不認識的瓦利亞隊員手指間雖然的戒指隻是随随便便爪鑲裸石的糊弄款，論精緻程度遠不如弗蘭、和其他精英殺手們手上的那些。

那麼已知，戒指是普通人點燃火焰的工具，和持有者的屬性相匹配；該戒指是為六名守護者和首領特制的；瑪蒙和弗蘭都是霧屬性；十年之前瑪蒙在戒指上的歪理就一套一套的，是戒權論忠實信徒。

求解：那麼為什麼，隐隐閃耀靛藍色光芒的，霧屬性瓦利亞戒指，會戴在弗蘭手上呢？

——我不相信瑪蒙會随意扔下自己應得的一份财富和力量給另一個人。

然而雖說瑪蒙的死在我預料範圍之中，但幻術師在敵襲下首當其沖遭遇不測并不是個大概率事件，我把它考慮進去隻是因為确實存在這麼一種可能。

可這可能實現的概率也太低了啊？瓦利亞唯一的幻術師先于近戰戰士死掉，這從邏輯上就說不通吧？

先不說珍貴的霧理應被保護起來，幻術屬于精神攻擊，本來大部分時間就是在打輔助遠程控場。這從進攻馬萊島解救人質時的任務分配也能看得出來。再加上小嬰兒本身惜命得很，去雲戰現場觀戰都要用幻術分身，如果真的遇到強敵，他應該能用空間轉移的幻術逃掉吧？

再不濟也能施個障眼法什麼的躲開敵人。

這麼琢磨着，我一邊慢慢往嘴裡送米粒，一邊問他們沒察覺到怪異嗎。“雖然戰争年代發生死亡很正常，沢田綱吉都死了……瓦利亞是暗殺部隊，幹的是刀尖舔血的工作，傷亡更多也可以理解。可最惜命的幻術師先死去……”

“兩個。”斯庫瓦羅打斷我。“是兩個。”

因着在吃飯，他把額前過長的頭發捋至兩側，挂在耳後，于是顯出他十年後愈發銳利的下颌線。這麼一看我才發覺他瘦了。

“兩個幻術師全部折進密魯菲奧雷了。”他不複剛才吼貝爾的暴躁，看我一眼沉聲說道。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另一個幻術師恐怕是十年後的我。瞬間的驚訝消散，我又了然，覺得這才對：指環戰的時候瑪蒙就說過我有學習幻術的天賦。十年後成為幻術師，甚至師承瑪蒙才是比什麼雷屬性護盾擋子彈更合理的發展。

腦海裡模糊的想法一閃，就被旁邊人的接話中止。

“而且是~”拖着長音戲谑的語氣，來自旁邊來回晃悠凳子的貝爾，“同一天！”

他正完全後仰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撐地一條腿踩着椅子橫杆，用後兩條椅子腿保持平衡在那兒晃來晃去。

吊兒郎當看起來很輕松。但我模糊地感覺到他心裡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無所謂。

貝爾一直以高智商樂子人的形象出現，也确實喜歡看同伴的樂子，但他大概不會想看同伴死掉。他指環戰的時候僅僅因為感興趣和瓦利亞的利益就可以救我兩次，怎麼會不在乎又有興趣，又對瓦利亞戰力構成起到關鍵作用，還擁有十多年同伴情誼的瑪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