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基地之後除了剛打照面那一回，我基本沒怎麼聽他發出十年前常見的招牌古怪笑聲。我本以為是他成熟了，現在看來可能另有原因。

“怎麼不怪異呢？同一天，瓦利亞的兩名幻術師，老師與學生相繼殒命，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果然師承瑪蒙了……不對。

“不，我不是說這個。”我皺了一下眉，放下筷子打算和他們分析輔助先死的奇怪之處。“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幻術師先死這件事本身有蹊跷。”

……這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循聲轉頭向右側，與Xanxus的視線對上。

“霧屬性人才數量稀少會被嚴密保護；幻術不适于近身戰，相應來說一般在戰鬥之中擁有距離上的優勢可以及時撤退；瑪蒙謹慎小心，不會讓自己冒生命危險……你是這麼想的，對吧？”Xanxus問我。

……完全沒錯。

我喉頭滑動一下卻說不出話，舌頭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是這麼想的，Xanxus不僅清晰表述出來了，連言語措辭都比我剛打的腹稿要更體面。可是他怎麼會這麼清楚我的思路？他怎麼願意浪費口舌在這種小事之上？明明十年前的他言簡意赅到和擠牙膏一樣。

我再一次，意識到橫亘在我們之間的十年光陰。

十年後的Xanxus真的很了解我，我太驚訝，隻擠出來一個微弱含混的“嗯”，别說是他了，要不是聲帶振動我自己都發現不了。但他沒聽見我明确出聲反駁，就知道自己正中紅心于是毫無停頓地繼續往下。

“這當然是疑點，但還有更奇怪的。”他說，“瑪蒙是阿爾克巴雷諾。”

大腦立刻想起與白蘭的對話，那時候我就聽白蘭提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長單詞幾回。但他當時沒有解釋，我也沒心力探究。

沒想到居然會在瓦利亞聽到Xanxus和我解釋這個詞。

“彩虹之子，黑手黨世界最強的七人，被詛咒變成嬰兒的模樣，奶嘴給他們力量也帶來限制。失去奶嘴他們會死。”

我皺眉問：“所以，瑪蒙不是因為失去奶嘴死掉的？”

還有什麼能被Xanxus稱為奇怪？我不了解阿爾克巴雷諾，但按照這個說法，失去奶嘴應承詛咒而死應該是一個正常的死法，連帶着為了保護奶嘴戰鬥到最後一刻，然後與奶嘴一同消失也符合邏輯。

那能算怪異的隻能是瑪蒙的死和奶嘴無關，比如瑪蒙遇到了強敵，借用了奶嘴的力量仍然不敵最終被殺死。

Xanxus否定了我的猜測。

“他主動把奶嘴摘下來藏了起來，用的是專門給他的，用來隐匿自身的幻術匣子。”

阿爾克巴雷諾是一種詛咒。世界上最強的七人被某種神秘力量選中，聚集在一起，被同樣神秘的某種光線照射之後就變成小嬰兒的模樣，身邊還多了不能離身，與靈魂綁定在一起的七種屬性的奶嘴——是補償的寶物，也是詛咒的枷鎖。

奶嘴和指環一樣蘊含着力量，這種力量讓世界上最強的七個人更有可能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保護奶嘴，但使用這種力量是有代價的。

一個例子就是拉爾·米爾奇。

斯庫瓦羅說她是原本選中的雨屬性的彩虹之子，可樂尼洛——我聽這名字感覺十分耳熟，回憶了一下想起來是在彭格列聚會上見過的那個被鳥抓着飛進來的迷彩服小嬰兒——代替了拉爾成為彩虹之子，但後者仍然受到了不完全的詛咒，這十年來一直沒有使用過奶嘴才慢慢長大。

我聽着忍不住天馬行空：“抛開事實……抛開一切不談，這個不完全的詛咒聽起來還挺好。”

“這不就是長生不老嘛，長到三十歲，神秘光線一照回到二十九年前，保留所有知識和技能，連之前積累的身體素質都保留了。”——我見過Reborn一腳飛踢踢得沢田綱吉大叫。

“想重返年輕就用一下力量。”我雙手比劃，“啪，這麼一下。”

“哦。”對面講故事的斯庫瓦羅表情沒什麼變化：“你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哈哈，是嗎……”難怪無動于衷，原來是聽我跑火車聽習慣了。

“然後被拉爾本人聽到，當天腦袋頂了一個大包回來。”

我：“……”

我：“倒黴是我的宿命，我理解的。”

彩虹之子們都盡力避免使用奶嘴的力量，其中一大部分原因就是拉爾的案例向他們證明這種力量的取得勢必以某種代價為交換。體現在未完全詛咒的拉爾身上就是加強詛咒直至完成，可體現在已經變成小嬰兒的他們身上呢？

瑪蒙推測詛咒是從肉//體逐漸蔓延到靈魂之上的。神秘光線影響了身體，将他們的靈魂與奶嘴挂鈎迫使他們守護奶嘴。那麼完全詛咒的彩虹之子很有可能需要用靈魂作為代價來使用奶嘴。愈使用一分奶嘴的力量，詛咒就深入一分，直至彩虹之子的身體和靈魂都被拖垮。

這本來是瑪蒙自己的推測，應該沒機會被驗證。彩虹之子們很強，本就很少遇到需要他們使用奶嘴力量的情況；又散落世界各地，要不然在繼續自己的生活，要不然和瑪蒙一樣在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相聚時間寥寥，根本沒時間讓瑪蒙觀察對照。

但後來意外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