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開牽着沈之禾衣擺的手,循着味兒便朝那小攤走去,隻見去了核的紅棗外頭裹了一層琥珀色的糖漿,瞧着倒與後世的冰糖葫蘆差不多,大約小孩子都喜好這些甜食,那阿婆的攤位前圍了不少于沈之安年歲差不多的孩子。
而此時正與沈之安說着話的沈之禾,許久未聽到回應,扭頭一瞧,這才發現他站在不遠處的攤位前,眼巴巴地瞧着那阿婆将去了核的紅棗串在一根竹簽上,往那還咕嘟着泡泡的糖漿中一滾,因天冷那糖漿片刻便在紅棗外頭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琥珀色外殼。
“阿婆,這糖棗是怎麼賣的?”沈之禾拉着車,緩步走至沈之安身後,笑着問道。
“三文錢一串,小娘子要幾串?”那阿婆也不擡頭,繼續在那紅棗上裹着糖漿。
“那便給我來兩串。”沈之禾接過阿婆遞來的糖棗,順手塞了一串到沈之安手中,随即取出六枚銅闆放在那阿婆攤位前的木匣子中。
姐弟二人迎着夕陽,踏着積雪朝家走。
“之安往後在街上切不可松開阿姐的衣擺,若是今日遇上了人販子将你抱走,到時阿姐尋不到你,那往後你可再也見不到阿姐了。”沈之禾垂眸望着捏着糖棗舍不得吃的沈之安,回想着方才他松開自己的衣擺,而自己竟全然不知,不由一陣後怕,蹲下身子,嚴肅道。
聞言,沈之安頓時眸子一紅,手中的糖棗也不香了,一把抱住沈之禾的大腿,哽咽道:“之安不要離開阿姐!”
估摸着是将沈之安吓狠了,以往回到家中他知曉沈之禾要準備明日擺攤的食材,便會自己乖乖地坐在一旁練習着沈之禾教過他的字,而今日他如同一條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沈之禾身後。
見此沈之禾無奈一笑,原想着讓他回卧房呆會兒,但瞧着他紅紅的眼眶便又将話咽了回去,無奈歎了口氣,隻好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後。
與此同時,王娘子擋在門前,瞧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自打她夫君去世後,她那好嫂子害怕自己帶着孩子回娘家吃白食,便慫恿着兄長與她分了家,十幾年都未往來,今日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提着油酥餅上門。
“阿妹,昨日我聽你阿兄說起,你也做起了吃食的營生,怎的不與我們說,好歹我與你阿兄也做了許多年,可以與你傳授經驗。”那婦人頂着寒風,踮着腳探頭望向王娘子屋中,嗔怪一笑,“我這大老遠跑來,阿妹不請我進屋裡坐坐嗎?”
王娘子本想拒絕,但想着若隻是因她擺攤買吃食,恐怕也不至于讓她這大冷天的巴巴兒跑來,她側過身子,往裡頭一讓,“是我待客不周,阿嫂快些進屋吧。”
李梅随着王娘子踏入屋中,隻見那屋中還同十餘年前一般破舊,心中優越感頓起,“阿妹,你一人拖着三個孩子着實不易,不像我們大郎早早便在周家莊子中做活……”
“阿嫂,此處無外人,十餘年未來往,你我也不用裝什麼姑嫂情深,你今日來此究竟所謂何事?”王娘子皺着眉打斷李梅的話,冷聲道。
話音一落,李梅臉上虛僞的表情一掃而空,冷着臉道:“我聽說你在為二娘子尋婆家,今日你把那豆腐腦的方子交出來,我便讓我侄子娶了你家二娘。”
“哈哈哈哈,嫂嫂你莫不是以為你家侄子是什麼香饽饽,人人争搶着要?且不說我手中沒有方子,就算有我為何要用方子去給二娘換一個日日流連窯子的夫君,我何不高價賣給酒樓?”王娘子聽着李梅異想天開的話,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刻薄的話脫口而出。
“哼,你莫後悔,你以為你這豆腐腦能做多久,這幾日集市上有位姓沈的小娘子做的朝食,連周家人都愛吃,今日我還瞧見周家二公子親自請了她去準備茶宴,我看你還能得意幾日。”李梅惱羞成怒,拂袖而去。
留下王娘子坐在桌案前,瞧着桌上那盞點亮的油燈陷入沉思,方才李梅所言那做朝食的姓沈的小娘子,應當就是沈家小娘子,這才過了幾日她便搭上了周家,她有預感若是自己再不早日替大郎籌謀,這小娘子恐怕是控制不住了。
她垂眸,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忽而眸子一亮,心中暗道有了。
而此時正在竈房中做着櫻桃肉與小籠包的沈之禾,忽然背後一涼,飛快起身将那半掩着的窗戶關上,暗道一聲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