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一枚刺痛她眼眶的新制碧色絡子。
為情而患得患失的女孩子,此時敏銳的直覺,與她在大理寺以探案著稱的兄長相比,不逞多讓。
李忱便看到,眼前的少女,似并未因他的這番話而動容,反而是歪了歪頭,露出一個熟悉的慧黠的笑容。
自兩人在文溯閣相見伊始,她始終如在德壽宮裡一般,端莊沉靜,仿佛是一個再循規蹈矩不過,一舉一動都嚴合尺度的大家閨秀。
可從前的她,在他面前,不會這般隐藏自己的情緒。
這個笑容将過往時光蓦地拉近,李忱的眼中也因此多了真切的驚喜。
“殿下,”薛辭盈斂了笑容,擡眸直視李忱,明澈的目光似要看向他心裡,“可還記得昔日之諾?”
薛辭盈的一雙眼生得極美,眼尾拉長微微上挑,眼波流轉便不自覺帶了幾分妩媚,但瞳仁烏黑,眸光澄淨通透,看向人的時候清澈如水亮若星辰,仿佛世間一切在她眼中無所遁形。
李忱執杯的手微微一頓,迎着她的目光,輕笑了聲,他放下茶盞,這一刻,心裡哪還能想到别人呢,“盈盈,母妃之意,并非我之本意。”
隔着桌案,他握住她的柔荑:“盈盈,我已向父皇請旨大婚,你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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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掩映下,绮窗如滿月,窗前俪影雙雙,男子英挺,女子婀娜,時而深情相望,時而喁喁私語。
許思柔癡癡地站在太湖石後的竹陰下,遙遙望着窗前兩人,面色雪白,明眸中盈着的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不知過了幾時,永和宮的宮人尋到文溯閣,瞧見纖弱的少女身影,這才松了口氣,扶着她道:“娘娘方才問起表姑娘呢,表姑娘怎來了這裡。”
許思柔輕輕應了聲,匆忙擡起袖子擦拭面上的淚痕,勉強笑了笑:“走得熱了,此處甚是陰涼,索性歇了片刻。”
這樣說着,轉身之際,目光卻仍留戀地望向文溯閣的方向。
宮人順着她的目光瞧過去,登時了然。
那月洞窗前的男女,可不就是太子殿下和薛大小姐麼?
她神情複雜地瞥了眼許思柔。
都說侄女随姑,娘娘是殺伐果斷的性子,這位表姑娘卻截然不同,平素眼眸裡終日汪着瑩瑩淚意,柔弱得仿佛被輕風從枝頭吹落的一片花瓣,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雖比不得薛家小姐的風采氣度,卻亦有動人心弦之處。
也是,薛小姐容顔極盛,又與太子殿下有青梅竹馬之誼,救命之恩,若不是絕色,怎能趁她不在京城之際,勾住殿下的心呢。
隻薛家小姐到底還是回來了。
宮人心下思忖着,口中勸她:“竹子底下雖說陰涼,可潮氣亦會傷身,表姑娘如今身子不比往日,還是快些回去宮罷。”
許思柔怔怔垂頭,伸手撫上小腹,語氣凄然:“春桃,薛家小姐這般美貌,表哥眼裡,再看不見我了。”
“怎會?殿下哪日來永和宮,不得問候一番姑娘呢,何況,姑娘肚子裡,可是有小皇孫呢,這可是殿下第一個孩兒呢。”
春桃瞧了瞧四周,見無人才悄聲笑道,其時有懷孕三月不宜聲張的說法,因此辛夷姑姑不允洩露消息,春桃并不覺有異,但不妨礙她私下裡替許思柔歡喜。
因她是淑妃撥到許思柔身邊服侍的,深知自己的前程全系在這位主子身上。
許思柔黯然搖頭。怎麼會呢?
若是有心安慰,怎會連面都不露!
穗兒那日分明聽得清楚,有了薛大小姐,他便不要她了,也不要他們的孩子了,而更令她心生寒意的是,姑姑她,也拗不過表哥。
她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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