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靠近,若是遠遠看上去,她仿佛是被李忱半攏在懷裡,是暧昧而旖旎的氛圍。
這是自她回京後兩人第一次私下相見。
南下三年,于她而言,可謂從未經曆之變故。在此之前,她是一品國公府的貴女,雖娘親早逝,與父親亦不親近,可自幼在祖母膝下養大,父母親情的缺失被祖母給予的愛彌補,她并不覺有多遺憾。
更何況,她品貌出衆,自幼出入宮廷,與李忱青梅竹馬,兩心互許,十七歲的少女,錦瑟華年,如徐徐展開的畫卷,一眼望去,盡是光輝燦爛。而上元之夜的怦然心動,如華美而短暫的煙花,綻放之後,便是無盡的晦暗。
痛苦與失望并存,想念與希望交疊,在端木先生緊皺的眉間,在年邁祖母含淚的眼眸裡,在他寫滿相思的信箋上。
她常常夜不能寐,高城望斷,卻是雲山萬重,前路茫茫,她曾不止一次地期盼過重逢,該是如何歡喜,如何雀躍。
然而,少年的情愫暗生被他挑破,卻沒有時間進一步培養的情感,隔了三年的光陰,在重逢的喜悅過後,心頭浮上的,卻是陌生的不安與抗拒。
薛辭盈深深吸了口氣,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卻不經意瞥見李忱腰間的羊脂玉螭紋龍形玉佩,以及其上碧色絲縧精心打就的絡子,絡子的花樣極為别緻,卻并不是宮制款式。
薛辭盈怔住,凝目良久,直到李忱低低笑了一聲:“盈盈安心,此處并無旁人。”
他比薛辭盈要高上許多,這個姿勢,讓他的目光居高臨下,停留在她修長的頸項下側,那裡,鎖骨玲珑,暖玉瑩瑩,随着呼吸起伏的是獨屬于眼前人的美好韻緻,而三年前,箭矢正中心口。
李忱喉結滾動,莫名地有些燥熱,不覺擡手輕撫過她臉頰,掌心的肌膚滑如凝脂,他眉目溫存:“還痛麼?”
“隻恨不能以孤之身,代你之痛。”
薛辭盈這才察覺到李忱的目光所在,裸露于外的肌膚和臉頰,在他肆無忌憚的目光下仿佛有了實質的熱度。
李忱如此待她,未免失于輕薄。
她眉尖蹙起,心頭升起惱意,下意識地側頭避開他的觸碰。
李忱的動作一滞,兩人之間,陡然靜了下來。
薛辭盈咬了咬唇,淡聲提醒:“殿下,請自重。”
李忱錯愕地對上她平靜的眼神,仿佛剛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從她的明眸中看到一線水光,卻又轉瞬即逝,但她嫣粉色的側顔,似又因他的觸碰,而顯出幾分柔媚和羞意來。
他随即釋然,盈盈端莊守禮,且雲英未嫁,她不習慣如此親昵,也在情理之中。這個想法令他越發愉悅,她很快會是他的妻子,待到成婚後,他自會細細帶她領略閨房之樂,屆時......
這樣想着,更是心猿意馬,眼下卻是不能再唐突佳人了,李忱讓開一步,如少時惹惱了她那般,作揖緻歉:“是孤孟浪了,盈盈,莫惱。”又指着月洞窗前的桌案笑道:“盈盈可還記得,有一次在此玩耍,你不慎将三皇兄新作的詩作潑上了墨,吓得連午膳都沒用便出了宮,是孤為你背的鍋。”
說到此處,李忱的口氣多了些委屈:“三皇兄興沖沖地拉着皇嫂來品鑒,發現詩作被毀,孤被罰了百頁大字,險些将手腕寫折。”
“那百頁裡,我也代筆了的。”提起這件糗事,想到那些年宮内宮外,李忱對她的呵護有加,薛辭盈心緒複雜,長睫顫了顫,“而且後來,我向徐娘娘認錯了呀。”
太子妃素來喜愛她,她回家想了一日,終是忐忑不安,特特為此事進了宮,嗫嚅着向太子妃解釋了原委,也很仗義地有難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