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禮節,安博學與奶奶墨翠蘭一起參加麗琴的葬禮。他與這位老人隻在小區門口見過一面,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眼目渾濁的她,一瞬間恢複清明,向自己微笑問好,誰知再見面時竟在對方的葬禮上。
安博學望着照片中的老人,照片前方的家屬正痛哭流涕,周邊的人身着黑衣或白衣,氛圍沉悶壓抑,心髒好像被重物壓住一般,喘不上氣。自己上一次參加葬禮時,也是跪在照片前哭泣,那時的奶奶沒有哭,安慰着自己,主持着大局,送來送往前來悼念的賓客,明明她比任何人都要悲傷。
他看向墨翠蘭,墨翠蘭雙目目視遠方,眼中更多的是釋然。
葬禮照常主持着,大人們根據習俗,低下頭向這位老人獻上了花。屋外,自由的孩童,即使有大人的束縛,也阻擋不了他們追求自由快樂的靈魂,不一會就有三兩個孩子聚在一起嬉鬧,像麻雀一樣唧唧喳喳。
在蔣麗琴的葬禮上,石明澤和李昊雲二人站在角落,看着站在前方的墨翠蘭祖孫。為了保證葬禮能順利舉行,沒有任何變動,二人分别參與了接待賓客、分花等工作。殡儀館以為二人是死者的家屬,死者家屬以為二人是殡儀館的員工,再加上自動降低存感的手環,沒有人對他們兩人的存在産生懷疑。
一個紮着兩個小揪揪的小女孩,舉着手中的花,沖進了前排。瘋鬧玩耍,頭頂的一個揪揪散開,碎發在風中飛舞,臉上蹭了塊泥土。女孩拉着小聲抽泣的女人,露出掉了顆門牙的嘴笑着問道,“媽媽,我們什麼時候見姥姥啊?囡囡想姥姥了,不是說回來看姥姥嗎?姥姥呢?”
女人的抽泣聲停止,她擡起手捂住嘴,泛紅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媽媽,為什麼姥姥的照片要放在這裡!還有蔣麗琴是誰啊?為什麼大家都在說這個名字?”
兒童天真的問題,将最後一層遮羞布徹底撕開。
女人終于忍不住,重重的跪在地上,她一把抱住女孩,将頭埋在她的頸肩,眼淚一顆顆滾落,情緒終于爆發出來,“是姥姥啊!蔣麗琴是姥姥啊!”
屋外,坐在車上的衆人,也聽到了這一聲嘶吼。坐在後排的孔秀終于忍不住,“人活着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現在哭給誰看。家裡三個孩子,最後隻有小女兒出面舉辦葬禮,麗琴的丈夫走這段時間,明知道麗琴隻有一人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真的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墨翠蘭打斷了她的話,“夠了,人已經走了,說這些都沒用了。讓麗琴安靜的走吧。”
孔秀将話咽下去,随着車的不斷前進,窗外的樹木瘋狂後退,“我隻是為她覺得不值當。”
車開了一段,車内放着平時墨翠蘭愛聽的戲曲,不知為何,安博學竟覺得這戲曲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
“我跟老張要搬家了。”孔秀拉着身旁丈夫的手,“搬到老大家那裡住,孩子們都催我們過去好幾年了。”
墨翠蘭沉默一會,“好啊!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老大家要二胎,快生了吧。”
“嗯,還有三個月到預産期,我們過去還能幫忙帶帶孩子。”
“挺好。”
孔秀夫妻兩個人行動力極強,一旦下決定,就會立即執行,他們兩個又是極簡生活的人,行李箱裡裝了幾件換洗衣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當天就坐上了火車,離開了這座他們紮根幾十年的城市。
石明澤和李昊雲二人坐在小區門口,墨翠蘭幾人的專屬座位。石明澤望向孔秀夫妻二人從小區門口走出的背影,喃喃道,“原來蔣麗琴每天看到的風景是這樣。”
這次任務結束後,就回老家看看吧!報告到時候拿回家寫,說不定能拜托文閑加一下老家的坐标,通過【速梭】回家,方便一些。
五點一到,石明澤拿出手機,今天的動畫依然是裂開的圓形鐵盒,沒有出現任何評分,相比昨天裂開兩半的動畫,今天的圓形鐵盒碎裂成多個小塊,偏差還在繼續形成。
“真的是達摩克利斯之劍啊!每天不帶評分的動畫隻要存在,就代表偏差還在。若是哪天動畫消失了,達摩克利斯之劍就會墜落。”他伸出手捂住臉,昨晚與部門的大家一起通宵翻閱資料,再加上今天多次經曆的【速梭】,此刻的他身心俱疲,面對李昊雲擔憂的目光,他勉強笑着安慰道,“怪不得我們叫修複引領人才部門呢!引領的是方向,修複的是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