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側的克勞克咳嗽兩聲，差點沒把鼻涕噴出來，用眼神示意：這麼直白真沒問題？
艾薩克同樣回以眼色：瞧好吧。
“短短幾日，兩位手足就此逝去。”斯比瑞恩閉上眼，輕聲歎息。
“奇怪，您看上去并不驚訝？”艾薩克特地帶上懷疑的語氣，似乎在暗示斯比瑞恩的嫌疑。
“鬧騰明焰沉寂，便已彰顯不幸。”
“啥？”
克勞克翻譯道：“他的意思是戴安娜很顯眼，失蹤了肯定是出了問題。”
“正是如此，對于此番悲劇，我早已做好準備。”
艾薩克裝模作樣的喝口水，繼續問：“根據之前搜集到的目擊證詞，戴安娜女士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前天上午，而且是與你見面。當時，她是否有異常？”
這句話有一半在撒謊，實際上，戴安娜最後一次被目擊是在前天黃昏。這裡是借助謊話給斯比瑞恩帶去心理壓力。
可惜沒有什麼用，斯比瑞恩的神情不變，連解釋也沒有：“若事實如此，當真不幸。”
“那天，戴安娜找你聊了些什麼？”見壓迫無效，艾薩克轉變思路，開始收集信息。
“她為遺産而來，所求不過紙上消息。我給予她，如此而已。”
“你指的是那些來路不明的字條？”
“别無其他。”
克勞克想起發現戴安娜屍體時，卡在雕塑裡的白紙，上面應該也有關于“遺産”的信息。隻可惜相關報告還沒出來，不知道上面寫着什麼。
艾薩克與克勞克交換過信息，自然也知道這點，裝作不經意的透露到：“說起來，戴安娜的屍體被發現時，似乎也有張字條。”
斯比瑞恩沒有反應，隻是點點頭。
“他向你打聽紙條的事，你說了嗎？”
“無用的秘密，保護是白費心力。”
“這麼容易就将紙條的信息說出去，你和戴安娜關系很好嗎？”
“母親逝去後，我與二姐再未相見。贈與信息，隻因于我毫無意義。”
斯比瑞恩的嘴比想象中還嚴，模糊不清的言語更是讓交流相當困難，之後的詢問大多和鐵皮的結果一模一樣，對案件毫無幫助。
詢問結束時，斯比瑞恩微微行禮。走出房門前，克勞克沒頭沒尾的問上一句：“你在聚落裡，有什麼印象深刻的地方嗎？或者戴安娜、約拿喜歡的地點也行。”
斯比瑞恩停住腳步，回過頭：“為何問這些？”
艾薩克碰碰克勞克的胳膊，讓他别問些無關緊要的事。克勞克沒有聽他的，直視斯比瑞恩的眼睛。
“花圃。”斯比瑞恩說，“我的回憶藏在花圃。至于我的哥哥和姐姐，抱歉，樹上最後一片新葉，對周身青綠不甚了解。”
克勞克向他道謝，斯比瑞恩擺擺手，叫門口等候的洛默爾進去。
這是除第一日以來，克勞克首次與這位中年人正面交談。他還是之前那般模樣，穿身西裝，一絲不苟，身上若有若無一股松木淡香，時刻面帶微笑，一副成功人士模樣。
艾薩克不打算轉變攻勢，簡單寒暄後，再次開門見山：“戴安娜死了。”
“這樣啊。我就說那個瘋婆娘怎麼會失蹤呢。”洛默爾攤手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可克拉克心髒一跳，從他身上覺出些許慌張和驚訝。
克勞克眯起眼：他知道些什麼。
艾薩克故技重施：“根據目擊記錄，戴安娜女士最後一次現身是在前天黃昏，當時旅店工作人員說她去找了您，身為她去世前見到的最後一人，能提供什麼線索麼？”
“呵，年輕人懷疑起我來了。”洛默爾嗤笑一聲，“别跟我玩這些無用的試探，你是不是也跟斯比瑞恩說同樣的話？”
“怎麼說？”
洛默爾手肘抵着桌面，手背撐着下巴，說長句子時，嘴裡吐出一股薄荷味：“最簡單的理由：如果我真是戴安娜死前見到的最後一人，你們應該會第一個找我問話，而不是斯比瑞恩。”
艾薩克吐吐舌頭，毫不在意小把戲被拆穿，裝作沒事的模樣繼續問：“那你說說見到戴安娜時都聊了些什麼呗？”
“能聊什麼？都是些遺産之類的事。”洛默爾雙手抱懷，輕晃椅背，“她來找我要紙條地信息，我怎麼可能會給？結果我們大吵一架。之後她氣洶洶的出了門，就這樣。”
克勞克撓撓下巴，故作沉思：“說起來，那天晚上，我和多倫好像看見你在禮堂附近出現過。”
“那又如何？憑此就能判斷我和戴安娜的死有關嗎？”
空氣凝滞，洛默爾這才發現失言了，抱懷的手臂收緊，目光偏向旁側。艾薩克悄悄對克勞克比了個大拇指，清清嗓子：“為什麼你會把禮堂與戴安娜的死聯系起來？我們應該沒說過案發現場才對！”
艾薩克拍案而起：“洛默爾先生！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洛默爾臉上皺紋聚集，抓耳撓腮，指骨捏得咔咔作響，最終吐出一口長氣，牙縫間寄出一個名字：“斯比瑞恩。”
“什麼？”
“我去禮堂是因為斯比瑞恩的紙條！”洛默爾捂眼，頭低下去，“‘鐘聲半空回響，願二位誓言永不遺忘。’，這句謎語明顯在指婚禮，而矮人聚落與婚禮聯系最緊密的地方，不就是禮堂麼？我也是因此才會跑到禮堂周圍散步的！隻不過守衛看得很嚴，我沒法混進去。”
“前天我們聊天末尾，戴安娜就說過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回禮堂看看，今天聽到她死了，聯想起了是從昨天開始失蹤的，得出她死在禮堂的結論，應該不奇怪吧！”
也算是合理的解釋。艾薩克微微颔首，并未打消懷疑，轉而問道：“您的那份紙條能否借我們觀摩一下，我們判斷紙條的謎題可能是兇手計劃的一部分。”
“可以。”洛默爾答應的出奇爽快，不過下句話暴露了他的目的，“不過，我好歹算個商人。從我這買東西，至少得付得起價。既然戴安娜死了，屍體附近應該會有那張紙條吧。”
“自然。”
“一物換一物，将她的内容告訴我，我把我的告訴你們。”
克勞克皺眉，那張紙條整張融入石頭裡，想完整取出有點困難，技術人員正在努力。要現編一個謎題來騙他麼？不，目前他們隻知道斯比瑞恩那一條信息，暫未總結出謎題的規律，瞎編大概率會被識破。最後隻好承認那張紙條目前情況特殊，無法查看内容。
“那就等結果出來了再說。”洛默爾看上去并不着急。
之後的問題與鐵皮的報告大同小異，洛默爾的回答如看過劇本般滴水不漏，實在問不出太多有效信息，隻能放他回去。洛默爾起身行禮，邁出大門，克勞克叫住他。
“雖然有點冒犯，但能告訴我你在聚落裡有什麼印象深刻地地方麼？或者戴安娜、約拿喜歡的地點也行。”
“哈，這種事我哪記得？不過對于戴安娜，有個地方一定很特别。”
……
結束詢問，艾薩克伸個懶腰，對克勞克挑挑眉：“怎麼樣？”
“比想象中要好。”
“接下來還剩琺畢安，隻不過她今天心情不大好，拒絕接受詢問。”艾薩克有些頭痛，拳頭大的人就是這麼任性。“問也問過了，接下來就該去查現場，沒問題吧？”
克勞克低頭沉思，艾薩克叫了好多聲，才傳到他耳裡，如夢初醒了“哦”兩聲：“你們先去吧，我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為什麼？”艾薩克有點搞不懂，“和你剛剛問的印象深刻的地方有關嗎？”
“我還在實驗階段，有沒有還得看效果。”他抱歉地笑笑，“不會太久的，很快就能跟上。”
艾薩克“啧”了一聲，也不好幹預他人自由，轉過身，沖身後擺擺手。克勞克也回頭，制止悄咪咪想跟上來的多倫，請他暫時先跟着艾薩克。憑借他對艾薩克的淺薄了解，要是一個觀衆都沒有，他一定會跟上來！
不知為何，龍人被拒絕時明明面無表情，看起來卻莫名委屈。
克勞克壓下心底的微小負罪感，摸摸口袋裡的暈車藥，往傳送陣走去。接下來，就希望他的猜想能夠帶來些許收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