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睡得很好,很沉。
得給三王弟說話,父皇那兒,不能不去。多久去呢?太子妃好像不急,我也沒問。
翌日午後,殿外,喧聲漸起。
少頃,常洵行入,步子又輕又急。“太子,是誠王妃在鬧——"
“誠王妃?"
“是!她堅持要見太子,侍衛們攔下了,她又鬧着要見太子妃……”
"不準她進來嗎?"
“這個時候,誰敢随便讓她見呐!通報後,太子妃同意見她,才放她進來的。″
"她在太子妃那兒?"我腦中閃過一張面影,那個如嬌花帶露的女郎。
“去看看!”不知是出于想念,還是憐惜,我想跟去看一看。
"太子,誠王妃這會求見,肯定是想讓殿下為誠王求情!"
“太子妃不是讓我給誠王說話嗎?她怎麼不叫我?"
我讓常詢留在廊下,一人走到室外的回廊。隔着道風帷【注,擋風的帷幕,亦作風簾】,女子的語聲裡夾着哭音,隐隐約約飄出,似幽幽吹響的蕭聲。
"父親的事,阿姊不便出面,小妹懂得!可至少,讓太子出面,救救誠王!小妹求你了!”
“小妹,你先别哭,不要急——”
“阿姊,小妹如何不急?小妹不求别的,隻求保住誠王性命!"誠王妃嘤嘤嗚咽。
“小妹!這話從何說起?陛下對父親,也隻是罷職,褫奪兵權,又怎會殺了誠王!"
"可是——陛下尚未給誠王定罪,但羅列的罪狀,隻比父親多,不比父親少!"
太子妃一直氣徐聲柔。
"心急則亂,小妹冷靜冷靜,誠王是太子親兄弟,太子不會不管的!隻是先緩兩天,讓陛下消消氣,再找個機會求情……”
"還要等嗎?再等,就怕來不及!枉誤誠王性命!"
太子一頓,嗓音繃/了繃。
“小妹!慎言!”
誠王妃語調添上幾分急迫。
“阿姊在宮中,不會不知道——董美人昨夜,暴病身亡了!"
身亡?董美人死了?細語聲從簾中濾出,綿延至耳際,是褪不去的陰涼。
"小妹,莫不是怕——”太子妃回語中多了一層隐晦。
"宮中之事,凡隐諱,棘手之事,私底解決不是什麼稀奇!你我姐妹,自小聽得少麼!″
“但誠王是陛下骨肉,陛下一向重孝道,看重親情,陛下還未下決斷,小妹你身為誠王妃,怎能胡亂揣測君意!”
“可是,陛下将誠王幽禁府中,連一面也不見!小妹也是好不容易入得宮來,求阿姊救其性命!″
"小妹,你想得太多,太過了,求情一事太子自當出面,誠王如今幽居府中,尚需你照顧,你且先回去……"太子妃斂聲,還是不疾不慢。
“阿姊,還要等多久?小妹隻怕來了一回,再無下回機會!”
“這,穩一穩再說。”
“小妹好怕!好擔心誠王……就怕一拖再拖,父皇下了決心,就再無回旋餘地了!″
“小妹不要誤會,不是太子不去,而是陛下還在盛怒中……這第一步,是讓誠王認罪,真心求父皇寬恕——”
"可是!誠王回來就席藁待罪,不吃不喝快兩日了!”斷斷續續的泣聲傳出。
"什麼?你怎麼不勸地?"
“小妹苦勸,奈何誠王不聽!"
"陛下還未下旨降罪,誠王如此毀損自己身體!這不是請罪,是自毀、犯上,逼迫父皇!"
“誠王沒這麼想!誠王溫良恭孝,怎會逼迫陛下呢!"誠王妃抽抽嘻嘻,一句說半天,我聽了都着急。
太子妃一字一頓,斬截頓挫。
"這不是逼迫是什麼!如果誠王有愧,就該上表請罪!而不是在府中席藁絕食,逼父皇取舍!
“父皇殿上裁斷,他非但不服,還心中有怨!他不請罪求饒,讓太子如何幫他?”
"就算如此,誠王也是傷心絕望,被逼無奈啊!見不着陛下,陳情書無人受,坦誠之言,也無人聽!”
"小妹,你不該求我和太子,而該勸誡誠王!陛下雖在氣頭上,卻是明理聖君,誠王既做錯了事,就該認錯,誠王不肯低頭認錯,坦承罪行,讓太子如何求情?讓陛下談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