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将！今天，你教我騎馬嗎？″

一霎，他的眼神熠熠，星光閃爍，綻開。“是，殿下！”

這一刻，從眼中流露的清輝，柔柔撒在我眼中。他，宛如天神。

連日來煩擾心間的烏雲煙消雲散，我開心不已，一顆心好像雀/兒在枝頭歡跳。

"天氣真好啊，一點都不冷！"我滿心喜悅，三步并作兩步，往殿外停候的車辇奔去。

沒有雪，沒有風，天空安穩而靜谧，一如結冰的湖面。

常詢立在馬下，扶我下車。

東宮殿門大開，太子妃率衆迎接，在婢女簇擁下，她雲髻鳳钗，長裙廣袖，款款地迎出來。

“太子妃！誠王他……”

太子妃淺短一瞥，用眼神制止了我，眉睫輕輕掩下。“太子累了一晚，先去歇息，稍後再說吧。."

"哦，哦！”我不明所以，點頭稱是。

"太子，"常詢稍稍靠後，在耳側恭聲道，"太子妃心情不順，太子待會安慰安慰她，說幾句好話。”

在我看來，她沒什麼變化。我驚訝挑眉。"她怎麼……不好了？″

常詢附耳密語。“大将軍被陛下罷免官職，奪了兵權，太子妃肯定擔憂，心情難免不佳。"

“奪兵權……大将軍是沒兵了嗎？那關太子妃什麼事？"

"太子忘了，大将軍是太子妃父親呐！″

“哦，對！″

大将軍是誠王外舅，也是我外舅【注，嶽父】。

女婢烹煮了茶湯，用彩繪漆雲鳳紋杯盛上。清幽的花香飄了出來，沁人心脾。

“茶裡加了黃/花，太子可習慣？"

"菊花茶？"我啜了口茶，"菊花不是酒嗎？"

繡架上，女歧圖快要完成，隻差收尾。風吹草動，樹枝搖擺 ; 女神身姿婀娜，長發如瀑，袅如輕煙。

伸手摩/挲，指尖輕移，碰觸到紗帛的輕盈，絲線縷縷交錯，在指底纏繞。未經筆墨渲染，卻也濃淡兼施。

尤其一雙眼，帶了水墨的空靈，顧盼流轉，亦晴亦雨。

身體一陣發/熱，發/緊，我縮回了手。"太子妃做得真好——”

"太子也做得很好呀。"太子妃臉孔沒有轉向我，視線全盯在繡帛上，恬靜又淡然，像在自言自語。

她在誇我嗎？還是說别的？我不覺得自己做過什麼好事，殷廢人【注，前皇後，廢為庶人，處死】說過，有我在就沒好事。

我盯視着太子妃美麗的臉龐，好像在窺觑後宮女子虛飾的禮儀下隐藏的刻薄與哀怨。

“太子不是為誠王哭了嗎？"她繡完最後一針，語聲悠悠，"下朝後，不少人都誇太子質樸，善良仁厚……”

“你知道，我哭了？"我難堪又害羞，感覺腋下滲出細汗。

“宮中都在傳頌，妾身怎會不知？"

“我不知道，它就哭了……"

太子妃凝神望着我，平淡又恬靜，好像在細細梳理自己的心緒，放輕了口氣。“傷心情動，淚流不止，人會流淚，不就是那麼回事嘛！”

我是忍不住小水才哭的——這樣的話，絕對說不出口。

"我，我沒給誠王說話，我也——沒為大将軍哭！"語聲低徊，我怔怔難言，頓了又頓，“你，不生氣？"

眸光微閃，她神情寡淡，輕啟朱唇，如此平靜，如此冷峻，淡淡擠出一句話。

"父親不聽勸解，自己招來的禍事，太子不必管他！”

語音輕而有力，宛如棋盤上落子的堅定。我動也不動，直視着她的雙眸，驚愕全寫在臉上。